發表於 【短篇】桃夭灼華

【古風】桃夭灼華(番外)

鏡中月華,似真似假。——孟聿

  有人一眨眼是五年;有人一閉眼是十五年;有人一相思是一輩子。

  我相思了一輩子,一輩子都在掙扎,想去見她,好想。

  那時我羨慕過傅景淳就這麼死了,如果我也這麼死了就能早早去見她了,可我不能丟下年幼的桃夭,所以只能日夜相思、朝暮思念。

  十五年前,我和深愛的她結成連理,可她卻在那一年死去。

  二十年前,我深愛一名女子,正卻說來是個女孩兒,正是荳蔻年華,喜歡上她是那麼不經意,我的念頭就只想好好照顧她,讓她快樂無憂又平凡的生活下去。

  二十年前,我二十又五最是年輕氣盛之際,一心抱負為重,當年我領余國聯合傅國帶兵去攻陷那些暴君虐民的林立小國,那一場戰贏得順利又可疑,可我不想那麼多,我只想快些立下戰果,而那時傅國的將領是相當風雲的白峰,他勸我停戰,說是有埋伏,我不聽他所言,果真中了埋伏、受了重傷折損大半軍力自己命在旦夕,而白峰冒著生命危險千辛萬苦地突破重圍解救我,他是我的恩人,我相當感激他。

  之後白峰命人將受了重傷的我送去他的將軍府療傷,當他一踏進家門便有個清麗水靈的女孩飛奔似的跑來,東瞧瞧白峰西看看白峰,「爹爹!您有沒有事?」

  「華兒乖,爹爹很好的。」白峰寵溺著撫著她的頭要她安心,轉身便對將我抬近來的小兵喊道,「先將聿王送進廂房裡,御醫已等候多時。」

  當我被送離時我還是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將軍您說什麼好的很?郡主大人啊,您可知將軍這次差點丟了命,完全是為了救某國不知死活的小子!」想來白峰身旁的副肯定用眼神鄙視我一番了。

  「救人?」聽女孩語氣,看樣子也會鄙視我吧!畢竟我差點害了她的爹親。

  「華兒,別聽戈叔叔胡說,妳不是也瞧見我好端端的嗎?而他也不是不知死活的小子,他是個非常重仁義的人!」白峰美化我一番,我都不禁想自嘲自己。

  「是余國的聿王?華兒知道他的為人,仁民愛物對子民都很好,余國上下都很愛戴他,爹爹是該救他,這樣也救了天下人。」小小年紀卻比任何人都成熟,我很訝異她竟然有這般心思,她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將百姓之人作為優先,別同於那些王公貴族的大家閨秀,自此令我很注意她。

  「嘖嘖,我只知道他是個血氣方剛又驕傲自大的小子而已。」我笑了,他說得對,那時的我卻時被勝利沖昏了頭才導致我的弟兄們死了大半也連累傅國。

  然而我住在白峰的將軍府近一個月才將傷勢療養好,一個月以來,每到雞鳴一啼、日光一升,我總會聽到院子裡總有刀劍相擊的聲響,我這才知道那女孩竟然也會武功並且不差,白峰總是親自教導她,她真是個令人驚奇不斷的女子,一般女孩子都是足不出戶,只做些女紅或是撫撫琴,但才荳蔻年華的她卻早已十八樣武藝樣樣精通,琴棋書畫也難不倒她,若是她身為男子必定有一番作為,我總在暗地裡觀察她,總覺得她特別吸引我的目光。

  也曾在午夜時分見她一個人蜷縮身子蹲在庭院之中,那樣的身影是那樣孤單瘦弱,好似早上見到的她全是幻影,那樣朝氣蓬勃那樣生動活潑,為何現在的她會如此嬌弱不堪一擊呢?為何?這個問題直到我回到余國我才打探出來。

  等我回到了余國,每每午夜夢迴總是隱約瞧見她的身影,我這才發現我喜歡上一個女孩了,她才十三歲就把我迷得暈頭轉向,若是長大了不就不得了了?而我也查明了她的一切後我便渴望能照顧她,老實說我是見不得她一個女孩子這麼辛苦。

  原來白峰和容佳公主之間一點也不融洽,我想她一定很怕得不到爹娘疼愛才會這麼認真努力,不過她的爹娘很明理知道他們的事不關孩子,總是盡最大的心力來呵護她。

  於是我左等右等,等她長大,等了五年之後才藉著再次與傅國合作的機會下說我要娶她,於是余國和傅國聯姻了,她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妻而我成了她的夫。

  初春,十里桃花林的桃花開得極好異常,我想那大抵是有位美人兒在桃花樹下舞了一劍的關係,我見她桃袖翻飛、身子如騰蛇靈活、劍法如雷光亮眼飛速,她那一張清雅的臉龐不施濃豔的胭脂粉黛,顯得靜雅美好,我立在不遠處見她舞劍給我看,歡喜一笑,心裡都是得意,那是我未來的妻子──白月華。

  可那時候她卻惹惱我了,我那時將目光移向她婢女梅香身上是因為發現她的氣場不似一般,有了些許狠戾,我才特別留意,怎麼知道月華以為我看上了其他人,而她卻不是要我能注意她而是讓我納妾,我氣她怎麼對我不上心,即便她不認識我,但我是她夫君,她就該試著討我歡心。

  婚禮之後我待在書房沒有前去喜房洞房花燭,其實我是擔心月華的心思,白峰和容佳公主在她出嫁前便相繼過世,這本不該是巧合卻恰好成了巧合,又因兩國大婚的婚期不能隨意更改,我知曉月華有多麼敬愛她的父母,所以我想只要我晚些去瞧瞧她便好。

  但沒想到深夜尋來的是梅香,我認為這是月華所想,我氣不過她是這麼想我的,但我將梅香留下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一旁看著一個字也進不了腦裡的兵書等天亮想問問月華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結果月華是那副不慍不火一切淡然的模樣,所以我故意講話激她,但是她是冷靜自若的白月華三兩下就將我的話翻覆,我又氣不過月華對我這麼不上心,所以我總在她面前表現出和梅香恩愛的模樣,然而趁這機會去探梅香的底,進而知道她是傅國國君的暗衛——葉桃,一邊接近我一邊想盡辦法弄到余國國情,我也配合葉桃演了這齣戲,我想要月華對我上心、想要月華吃醋,也將葉桃栓在身邊以保月華的安全。

  再者,月華遇上了桃夭,而我卻因為想挽留月華便讓桃夭喚她娘,桃夭倒也聽話但實際上更是喜歡月華,成天黏著她不放,我想我也能趁這時候和月華培養我們的關係。

  可那日葉桃一手策劃暗殺行動,沒有傅景淳的允諾她下了手,我猜她對我是有了心思,於是我開始疏離了她,讓她明白我
不喜歡她,月華和桃夭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

  那晚我騙了月華那酒有毒,其實那什麼也沒有,我就只是單純的想和她喝喝合卺酒而已。

  我是個不太會表達的人,眾所皆知聿王是個冷酷之人,怎又會想到我對心愛之人有著優柔之心?我想只要和月華有多一點的互動,她就會接受我了。

  我知道傅景淳不可能就這麼單純的只想和親,所以我命人去探他的虛實,他是余國皇子或是他使了手段害死月華的爹娘之事,我一併得知的一清二楚,他對月華有著怨恨,對月華來說,傅景淳是危險想置她於死,傅景淳讓月華來和親是想挑起兩國之戰,葉桃是那個引子,而月華就成了傅景淳的棋子,想到我的妻子被人這麼利用著實那麼不快,她可是我要捧在手裡疼的女子,傅景淳怎能這樣對月華?於是乎,我便喚月華來見傅國使節,讓使節回去告訴傅景淳,白月華是我孟聿的人!誰也碰不得!傷不得!

  所以我才說月華懷有身孕,懷了我聿王的孩子。

  我一直在想月華到底會用怎樣的姿態來同我商討這件事,一個月她來找我了,不過我卻沒想到她是要將自己交給我,那時候的她將頭緩緩抬起,一語不發的望著我,我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我的月華、我的妻子果然很美,膚如凝脂、眼如墨寶、唇如桃花瓣,她不是豔俗的美而是清麗優雅的美,是讓白月光染了一身霜的嬌美桃花……

  那天我忘不了她說的,她說,「夫君,月華把自己交給你了……孟聿,如果有天你真厭惡我了,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想被我最愛的人傷害,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她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我在想我那時真不應該,怎麼為了賭氣在洞房花燭夜丟下她一個人呢?她受了喪親之痛又遭受到我這丈夫的冷落,那時我怎能在那之後為了氣她而和葉桃卿卿我我呢?她就是個小女孩,還是個需要人愛的小女孩,她很怕孤單的我最清楚,其實她也很怕自己嫁來會不討我歡心吧?我一直在想我的不該,決定之後要對她很好很好,把我最好的都給她,「華兒,我答應妳。」

  之後她把自己交給我,完整的交給我。

  月華枕在我的臂彎、縮在我的懷中,我撫著她的背,拍著她的背讓她好好入睡,不由自主地我把她當桃夭哄了,我嘆她很傻,明明不喜歡我和葉桃在一起卻不強硬一點來討我歡心,用盡千方百計也要討我歡心啊,月華啊!我一直在等妳接受我、喜歡我呢!「華兒,妳真傻……」

 

此時我接到了聖上旨意要我帶兵上陣,出征前月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她望了我很久,沒有話語沒有動作,眼裡流光是淡淡苦楚,見她這般我很不捨,隨後桃夭哭哭啼啼地要我別離開、要我早早回來,我抱起桃夭走向月華,將桃夭放下交給月華,要她好好照顧桃夭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凝望著月華,她同樣一語也不發,本以為她對我無話可說卻瞥見她將素手用力緊握,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如何說出口,月華隱忍什麼又擔憂什麼我了然於心,於是我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這麼一刻我只覺得天地美好的很,兩顆心在頃刻是如此依偎。

  月華的身子微微顫著,她沒有回抱我,只是淡淡的開口喚了我一聲夫君,月華的聲音很微小卻是所有思緒都融括在裡頭了,於是我滿足了我放開她了,「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簡簡單單的字有多少沉重在上頭,戰場是生死之地誰有十全把握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等我回來,月華,為了妳,我會安然歸來。

  不過月華卻對我說,「孟聿,我不會牽掛你,我不會每日都盼著你早歸。」

  但她纖纖素手卻緊緊裹住我的手,她的手那麼小那麼細緻卻傳來令人安心的強大力量,月華想說的我都知道,月華很傻,我的月華、我的妻子真的很傻。

  「孟聿,我不會牽掛你,我不會每日都盼著你早歸。」

  月華要我專心的打仗,不要掛念於她而分了神,不要讓自己受了傷……月華,妳這麼傻怎叫我能安心呢?

  我們相守相愛三個月,卻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恨自己沒能趁早坦白,讓妳懷著淒楚來面對一切和死亡。

  當我接到消息趕回府內便瞧見月華抱著鮮血淋淋的桃夭,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憤恨月華的,包括月華自己也是這麼覺得。

  即便我曉得月華是無辜的,但那日眾目睽睽之下見了月華舉起那把染血長劍,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更何況她是聿王妃,軍情被盜、傷人性命,對一般人是死罪,而我只好假借名義將月華囚禁起來,我想這樣我對眾人有了交待也不會讓月華陷於危難。

  我知曉月華定會去查明真相,但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於是我廢了她一身修為,知道她那身修為是白峰教予她的,但我必須讓她無法離開月華閣,只要她待在月華閣她就多一分平安。

  在出征時我便知曉府內會有騷動,可我對自己太有自信,以為葉桃和傅景淳不會趁亂行事引發戰爭,其中我甚至以為葉桃是因為恨我,卻沒有仔細想過她待在他身邊已有十年之久,怎麼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

  可笑這一切是我促成的,若不是我,月華不會死,桃夭的眼睛便不會毀壞,也不會引起無謂的戰爭。

  我本以為提出一對一的決鬥能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讓月華親自上陣,而我直到劈開她的頭盔才赫然驚覺,她的不自然低沉聲色、她的只守不攻我早該明白,月華對我處處退讓而我卻步步逼近,就是這樣我才將月華逼上絕路,當時月華一定很恨我這麼對她,如果我那時發現是她就好了。

  但是月華卻捨棄她的生命救了我和余國上下以及給了傅國人民一個交代,她將罪名承擔下來,她保全我也不辜負傅國人民。

  她知道如果她不這麼做,我會被余國人民所怨懟,失去民心就會失去軍心,屆時我的勢力會被連根拔起,而傅國人民會因為傅景淳的關係陷入民不聊生,為了避免傷亡擴大,她選擇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月華為了我也為了天下。

  月華說,「殺了傅景淳,只殺他一人。」

  但我沒有只殺他一人,我領著千百壯士一戰到底,他們節節敗退直到最後防線將被攻陷之時我勒馬停戰,下了另一道戰帖要求傅景淳和我單獨對戰,一決勝負不再為難任何傅國人民,最後傅景淳受了我的埋伏便死了,沒多久余國內亂,我輔佐其中一人為王後我便放下政權歸隱山林,一心一意好好的撫養桃夭成長直到她嫁人為止。

  終於,桃夭出嫁了,那人對桃夭挺好的雖會時而捉弄桃夭但他極其愛她,我很放心,月華,相信妳也樂於見著桃夭有了個疼愛她的良人。

  月華,妳可知我有多想妳?午夜夢迴,每每見著的都是妳在桃花樹下舞劍的模樣,身如騰蛇輕巧靈活、動作如流光電火般疾速,那一顰堅韌是深深的桃花色烙印在心底深處而不相忘的嫣紅。

  月華,我向來信妳從無二話,是我不懂得表達、是我孤注一行、是我不懂得疼惜妳……才會讓妳走上絕路,是我將妳逼上絕路,所以在最後妳連一眼都不留給我,哀怨也好怨恨也罷,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妳就不會在最好的年華死去。

  可是,月華……我好想妳,好想妳,好想。

  妳會在黃泉路上等著我嗎?能不能再接受我一次?讓我執起妳的手和妳相扶相依,這次我定會把全部最好最好的都給妳,全部都給妳,再也不顧忌再也不隱瞞,我會將一切都給妳,最好的都給妳。

 

 

愛已成魔──葉桃

  葉桃,這個名字是那人賜給我的,曾是殺手現在是身為傅國國君身旁暗衛之一的我,我的命是掐在那人手上的,他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管是殺人還是當奸細,我從不怪他給了我這樣的任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曾是我深深愛過的人。

  其實我是個很柔弱的人,遇到戲子唱戲唱到撕心裂肺的橋段我便哭了,遇到路上有小叫花子跟人乞了點吃的便把那點糧食讓給老叫花子的畫面我也會哭,我是個很愛哭很愛哭的人,可我現今卻不得不冷酷無情又無血,偽裝起自己,那些囂張跋扈都不是我,不是我。

  傅容佳,這個女子善良溫和,我本不該討厭她,可她什麼也沒做卻把那人的心給占滿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讓我待著,我討厭她,很討厭。

  可我又不得不憐憫她,她深愛著白峰將軍卻愛而不得,如我一樣,我深愛著那個人卻同樣求而不得。

  當我得知那人從深愛轉變為深恨之後,我告訴我自己要對他死心,他的恨意源自於對傅容佳的愛,有多愛就有多恨,所以他在傅容佳的補藥裡下毒,讓她一點一滴喝著他親手下的毒;所以他替別國設了一記埋伏給白峰將軍讓他身中重傷,我就知道我無望了,我永遠得不到這個人。

  那日,余國聿王前來和那人商討兩國事宜,那人允許我不用隱於黑暗之中,我就獨自一人待在庭院之中,等他們商量好。

  那人待我不像待下人那般,我可以自由但不可走遠,我可以和他並肩但不可仰望他,可我寧願他當初待我就像待下人那般,這樣我就不會這麼喜歡他了,以至於現下我們誰也不用被折磨。

  而我沒想到我就在那時種下了我自此不待歸來的種子,我初見阿拓便是在那時,他氣宇軒昂、容光煥發,他看起來雖然冷酷、不苟言笑但我看得出來他是個骨子很柔的一個人,他對於他愛的都相當珍惜。

  於是我忍不住走上前去,他看到我向我問了聲好,他以為我是那人的妃子,我也曾經想過要當那人的妃子,可是連那人的侍妾我都沾不上邊,那人待我總是舉止有禮,總是刻意保持著距離,可如今我卻假借他妃子的名義。

  「聿王,看您一臉滿面春風想必是和我們王上相談甚歡。」雖說我是個暗衛,但那人從我小的時候便教導我要有大家閨秀典範之風,我還很天真的以為我這樣就能和傅容佳一樣,我就能得到那人的注意和喜歡,但是我什麼都學什麼都會,那人從不看我一眼。

  「自然。」阿拓笑了笑,遮掩不住他從心底扎出的喜悅,隨後他說了句,「娘娘妳倒看起來有些強顏歡笑了。」

  從來不會有人關心我的感受我的想法,因為我是名暗衛,暗衛除了保護主人之外就無須其他了,可我是個女子,我是個女子啊。

  「是嗎?大抵是看著王上日理萬機,臣妾見不著王上開心便也如此了。」不由分說,那時我確實對阿拓有了一點心思,或許有人會說我膚淺,但我就是這樣一個簡單需要人關心的女子罷了。

  那人不愛我,我無計可施,就算我不在意他有後宮三千佳麗,他也不允許我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從我十歲就跟著那人,他長我十五歲,但他卻只把我當做一個妹妹來對待,如今我二十了,他依舊這般待我,於是我想要愛了,誰也不能阻止我,所以我假借名義跟著白月華到了余國,我以為這次我能換到一席之地,可惜我什麼也沒得到,我一生追求愛,終究是愛而不得。

  我討厭傅容佳也討厭白月華,他們倆母女總是搶走我最愛的人,可我為何要死心蹋地喜歡這些不愛我的人?為何我要這麼傻?我想……無解。

  直至阿拓為了保護白月華將她關在月華閣後我便發現,原來我對阿拓的心情也只不過是依靠而已,他只是一個可以給我稍微溫暖的人,我渴望的人始終不是他,但我卻不希望他死,所以當那人要阿拓死之時,我說:把白月華捉來吧!讓她赴沙場與他同一死戰。

  傅景淳笑得猖狂:好!葉桃妳可真深得我心,這事就交給妳辦了。

  我這個決定就代表我心軟了,我想白月華定不會傷了阿拓,我想阿拓也不會真殺了白月華,但我放過他們,他們會不會殺了他?到頭來我騙不了自己,原來我還喜歡他,可如果我這麼做了,他會不會死?

  我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我想是不是我沒親口對他說呢?是不是沒有親口對他說,所以他不知道,還是因為他的心上只繫著一個人,所以他看不見我,不知道有個人愛他愛很久了。

  「景淳,我沒了武功便不能保護你了,你要答應我你不會有事。」我若死了,我就無法保護我最喜歡的人了。

  「葉桃,別忘了我可是妳師父,我還能有什麼事?妳也知道,我定要滅了余國!」他笑了笑,有些許狠戾有些悲傷,我很捨不得他,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即便他不喜歡我,我也希望我的犧牲能換來他想要的一切。

  其實我很想說:景淳,放棄仇恨,和我走天涯好不好?我只想看你打從心底開心。

  之後他離去了,毫無留戀,留下我和白月華,我自知眼眶已紅,當我抬頭看到白月華後我不禁笑了一下,說到底我和白月華都是同一種人,為愛無懼、為愛無怨、為愛無悔。

  我想他忘了我會死,忘了我一身的修為除了能殺敵也是保我性命的,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所以就那樣走了。

  當初我被他救起,全身傷得無一處完好,就差那一口氣便歸天了,但他需要效忠他的人,所以他費了好大精神救了我,此後他親自教我武功、親自傳給我內力,他告訴我,我的修為是護我心脈的,哪天我沒了修為就是我死的那一天,要我好好珍惜我的修為。

  最終我將修為渡給了白月華,我也要死了,他始終不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也沒喜歡過,我想,死了也好,我終究不用再想為何他不喜歡我?

  「景淳……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我沒說,這句話永遠沒說出口,我到死只是緊緊攥著你之前給我的鈴鐺,記憶就停在那時我才剛剛學會如何殺人,你擔心我第一次出任務會失敗,你說:葉桃,帶上鈴鐺,這樣妳有危險就搖著鈴鐺,我就會去救妳。

  鈴鈴──鈴鈴鈴──

  我快死了,你為何沒來救我?為何?

  你為何從不看看我?為何?

  傅景淳,葉桃很喜歡你啊。

  我很喜歡你。

  很喜歡。

  喜歡。

  鈴鈴──

  呵,我這一生大抵從未有恨,只是愛已痴狂,只是愛已成魔,執迷不悟。

 

 

求之不得詆毀之。──傅景淳

  求之不得詆毀之,這是我一生所悟,求不到的話就毀了吧!我不要日日情長亦不要夜夜牽掛所以我毀了,毀得寸灰不剩、半點無存。

  我本是流亡在外的余國皇子,自我從余國後宮失蹤至今沒人尋過我的下落。

  我的母妃受寵不久,更在生下我之後漸漸失寵,可她無怨無悔細心照料我。

  九歲那年,那人要立太子之時,母妃被人毒害死了而我卻被放逐到了宮外流浪,自始自終那人從未出現過,他沒派人徹查母妃的死因更沒派人將我從宮外接回,我想他是無關緊要,他的妃子眾多想必將來皇子也不少,少那麼一個妃子和皇子對他來說根本毫無關係。

  帝王無情皆如此,但我恨,憑什麼只有我與母妃要被這樣對待?即便要無人問津讓我倆老死在宮中也罷,可為何我們非得被遭受如此折磨?我不甘!我恨!

  流落在外的我過著非人生活,我當過叫花子、奴隸甚至是那些達官顯貴的孿童,這些恥辱我時常記在心頭,有朝一日我要讓那人嚐盡一切苦頭!

  最終我被人販賣來又揮之去,輾轉到了傅國某王府之中,那王爺將我當成寵物,好的時候待我極好,上等廂房、山珍海味、錦衣絲綢;壞的時候欺我如禽畜狠毒,直到那麼一日我遇到了他,在我十五歲之時。

  他向那王爺把我要了過去,我以為他也是什麼作福作威的老王爺自然對他嗤之以鼻,他見我如此不怒反笑,他說我有與生俱來的傲骨與霸氣,不可多得,他說他想栽培我,讓我承了他的仕途,我以為就是王爺那官,可最後跟他走進宮牆之內才發現原來他是傅國國君,而他也為我重新命了個名──傅景淳。

  一個傅國國君居然要把江山托給一個毫不相干又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為此我疑惑這人是不是有病,可他對我說:孤需要的不是帝王之名,孤要的是人民之安,所以孤要將王位禪讓給你。

  他要的是人民之安,一個享盡一切浮華榮譽的帝王說需要人民之安,我不禁想仰天大笑,真是說好聽話啊,沒有一個帝王不被利益薰心而不動心的!遠在余國高位的那人就是如此!

  為了將那人從那余國的帝王之位拉下來,我接了他的旨,準備成為傅國下一任君王,傅國境內沒人敢非議我的來歷我的背景,他們只知道君王會替他們著想便好,可真是一群心思單純的人民。

  被立太子那年我十六,那日我初見前來祝賀長我三年的姐姐──傅容佳,她既舞歌亦彈琴恭賀我這個弟弟,她是那樣美好,我們之後相談甚歡,可為何她會在那次宴會喜歡上白峰?她幾乎和他沒有半點互動,我真不甘心。

  但為了博取傅國國君的信任我不得不把這份心思壓抑心底,一心一意處理政事,可沒多久就傳來容佳要求下嫁白峰,傅國國君信任我,說這事交給我去辦,所以我隱瞞了一切事由,我想屆時容佳會回來,我也能娶她,但她卻深愛白峰,為什麼我求什麼就得不到什麼?我不甘心卻不得先捨下,如今我無權無勢什麼也奪不過來,我必須養精蓄銳。

  二十五歲那年我離開傅國皇宮到了其他郡縣整頓災厄,遇上了幾個孩子被人給狠狠折磨,那時我只想收一些忠心於我的人,要愚忠那麼就是孩子最適合,我救了四個下來,四個最後成了我日後的暗尉,其中我卻沒料到其中一個是女孩,是待到有人替他們梳洗之時才發現,爾後我一一賜了新名給他們,那女孩我叫她──葉桃。

  我依稀記得當時的她粉妝玉琢一般的小臉以及她那雙美好的桃花眼,她特別信任我,而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於是我將她調來身邊由我親自授教,教她所有的一切。

  她小的時候總喊我:景哥哥!景哥哥!

  可待她十幾歲了她便喚我景淳,我知道她是喜歡我的,那時我對她的喜歡並不是如此,我只將她當作妹妹,可我又不得不狠心讓她去執行一次又一次殘忍的任務,我將她調教成一個不會開懷大笑、不會優柔嬌弱的女孩子,我抹去她大好年華讓她活在我的悲憤之中而她無怨無悔,對此我對她感到虧欠。

  之後先王病死駕崩而我成了傅國國君,我不甘得不到容佳,得不了我就只好毀了,所以我下毒毒死了容佳;所以我設了埋伏讓白峰重傷;所以我之後將月華嫁去了余國。

  而葉桃離開我,她雖跟隨孟聿但依舊為我蒐集余國政事,我應該開心但我卻開心不起來,她怎麼能離開我呢?她喜歡孟聿,那麼總有一天她會為了孟聿將我逼入絕境,我知她的性子,敢愛敢恨,決絕果斷。

  可我怕的不是她要這麼對付我,我怕的是她真的對我一點依戀也沒了,她不愛我了不喜歡我了,這些字眼有多麼恐怖,到頭來我也只不過渴望有個人能好好愛我,但我讓她死了。

  求之不得詆毀之,她愛上孟聿,我只好這麼做了,這麼做了……可她為何到死都要掐著我給她的鈴鐺?緊緊的也不放手。

  「葉桃,妳掐它掐那麼緊做什麼?要掐也是掐著我的手,掐著我的手才能和我走天涯不是?」我從來無所畏懼無所傷痛,可我的聲音卻顫抖哽咽著,就連我毒殺容佳也沒有此時這般,我用手輕拂過葉桃絕美的臉龐,她再也不會睜眼了,再也不會。

  葉桃,原來妳喜歡的終究是我,可我卻讓妳死了。

  我以為妳要離開我了,我以為妳愛孟聿所以才將修為渡給月華,可沒想到妳只是想完成我的心願,到死也不敢多語,我真不值得妳這樣愛我,不值得。

  葉桃,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傅景淳負了妳。

  在我被孟聿用劍指著顏面時,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仇恨不是容佳而是妳,那個會默默伴著我的妳。

  最後我復仇成功了,可我一點也不開心,現下孟聿要殺死我了,我卻覺得真好,真好,我不用再背負塵世裡那些怨與恨。

  他一劍揮來我安然閉眼,我的命算賠給了他,是我虧欠月華的命。

  怨恨之間我傷得最多的就是妳,葉桃,這一生我毀了
也無法償還妳,下一世我定會還妳所有一切。

 

 

後記

  關於這篇扼要來說,是一部人都死光光的故事。(刪)


  順便說說故事原型其實不是這樣的。(掩面)

  會有這篇故事是我在上公民課時在公民課本畫了(壞小孩的行為不要學)一位身著華貴的女子坐在桃花樹下,眼神憐憫嘆息著,她伸手輕柔地摸了一名眼睛被矇著白布的小女孩的頭,而那小女孩卻笑得天真無邪又可愛。

  那時候就有個故事一閃腦海,寫個類似親子但不是真親子的故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寫著寫著就變成這樣的故事了,本來孟聿是沒啥戲份的也沒有名字的(我就只想叫他王爺),而且性格比現在還更加凶狠無情,現在的他根本溫和了啊!(抹臉)

  一開始的設定本是王爺和葉桃兩人相愛卻互相傷害,葉桃留下他倆的孩子桃夭,最後嫁給王爺的敵人,而桃夭是個被葉桃安插在王爺身邊的棋子,然,因政治聯姻被父母命令嫁給王爺的月華卻因為心疼桃夭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就處處頂撞王爺,本對月華擺臉色的王爺卻也因此對月華有著另外心思,於是這樣太過糾結,也不知道為什麼寫著寫著就這樣發展了,所以王爺就有了孟聿這個名字,然後又衍生出這些王宮貴族了,所以在故事路上我也只不過是個提供角色的人罷了,故事自己莫名其妙的更改、莫名其妙的繼續。(輾)


  一定有人疑惑為什麼月華一定要上戰場,為什麼她不假裝騙騙傅景淳?又為什麼她自始自終都不和孟聿解釋?我也很疑惑(喂)

  其實,她認為她解釋過後孟聿是不信她的吧!畢竟她的父母是沒有結果的,所以對於愛戀她不敢求,她娘親的例子太「活生生血淋淋」了。

  還有,月華為什麼對於孟聿和葉桃的互動可以不去追究,那是因為她身處在那個時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她覺得孟聿有愛她就好,她不大度但卻無法不大度。

  一定也有人會說其實一個女人並不需要執著這些,就算她是公主、郡主也用不著為天下人犧牲,歷史上也有很多不問世事的貴族女子,可我想,愛國之心並不是只有男人才有,也有女子愛國不是?如同民初為了革命而犧牲的秋瑾女士。

  最後月華讀懂孟聿的眼神,所以她欣慰的閉上眼,帶著孩子別無所求奔往了九泉,而孟聿卻以為月華對他別無所求所以才連最後一眼也不給他,兩人都是不曾將心裡最希望對方知道的話說出口,這兩個人都不夠坦白,所以只剩下遺憾。


  番外部份我繼續虐心了。(我立志要S!)

  孟聿自始自終都愛著月華,可他用了自己的方式保護月華,月華卻認為他對她心灰意冷,不強求不多說,以至於這兩個人錯過。

  那時我其實很想讓孟聿用劍指著月華,而月華受不了孟聿這樣的不信任最後抓著孟聿的劍往自己的脖子一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劇情並不需要在這裡,他們之間已經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一心只為對方著想用著自己的方式守著對方而已。

  我放過月華,可月華還是死了,但我覺得我真正沒放過的是孟聿,我用月華的死、她的決定綁住他的一切,他本是意氣風發的王爺,最後卻是個相思成疾的癡情男子。


  葉桃的番外應該讓人頗為驚訝的不?對於我這樣的反轉不知道各位會不會難以消化?本來我自己不是很喜歡葉桃,總覺得這孩子偏激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正篇寫到她因渡修為給月華就死了那段,我替她嘆息。

  我想葉桃這樣一個如烈火的女子,應該不會三心二意,所以給了葉桃一個故事,在說這篇故事時我很心疼,心疼葉桃,她很傻也很單純也只是需要愛的女子,最後我竟然喜歡上葉桃了,而我自己很喜歡葉桃說的那句:我這一生大抵從未有恨,只是愛已痴狂,只是愛已成魔,執迷不悟。

  她愛傅景淳無庸置疑,可她不說愛只說喜歡,至死也不輕言愛,不是不願說而是不敢說,愛這字眼於他們而言都太沉太重。


  不知道有沒有人覺得傅景淳很無情,死了活該,可我替這孩子可惜,可惜他是那樣的身世造就他那樣的性子。

  所以也寫了他的番外,讓他說了他的故事,他的成長過程有缺陷,所以他總秉持著求之不得詆毀之的信念一路走來,最後我讓他幡然醒悟,他對於傅容佳的愛只不過是求而不得的瘋狂,對於葉桃的傾心之情他卻在失去後明白,他一生太過轟然,在死前一刻才感受到那默默的寧靜是他的歸屬。


  這篇主旨本是親子卻成了坦白,對於任何事有時候我們需要坦白,在相處上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對方,所以不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知道什麼,有時要坦白才會明白,不然會徒留不少遺憾。


  哎呀哎呀,本想畫四個男女角色還有練寫毛筆字,但我還有一堆作業還沒做,所以暫擱下來了,於每篇故事來說對我最重要的就是從這之中找到一些啟示,所以我也會在故事裡添加,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笑)

圖繪:伊吹五月(第一張)、不知具名(第二張)、伊吹五月(第三張)

發表於 【短篇】桃夭灼華

【小說】桃夭灼華(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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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桃花灼

  這日我待在月華閣撫琴,不知為何心情異常煩躁,曲子彈得激動又雜亂最後我耐不住心裡的不安,最後一挑便將琴絃給挑斷了!我皺了皺眉怕是什麼事會發生,孟聿……還在打仗啊。

  驀地,我聽到了那雜亂的腳步聲最後……有人這麼喊著,「啊——有刺客!有刺客!啊──」

  我倏地一下站起,不疑有他幾乎飛身出去趕緊前去尋找桃夭,王府上下最危險的就是桃夭!桃夭這孩子聽話又討喜,我已經將她看做我的半個孩子,如今若是發生什麼事我是最不樂意見的,然而我沿路卻不見刺客蹤影倒是有一堆家僕的屍體,這時我尋來到孟聿的書房,在門外便看見裡頭的桃夭頹然倒泊血中,令人怵目驚心著實不忍,我趕緊衝上前去掐住桃夭的穴,止住汩汩而流的血。

  我瞥見桃夭身旁有著一把上頭鮮血淋淋的長劍,不帶任何追究,我抱起桃夭那小小的身軀就要離開,忽地!一回首便有一道銀光迎面而來,習武之人總有習慣,遇到危險時總是會拿起自己最近的武器阻擋對方攻擊,剎那!銀光與紅光交錯在空中閃著相擊而迸出的火花,最後我才定睛仔細一瞧便望見了站在書房外臉色蒼白錯愕的孟聿和滿是驚恐的士兵們,他望著舉著沾滿鮮血長劍的我又氣又惱,這時我才了悟過來而我和孟聿倆卻相對無語。

  「王爺!剛剛有群刺客入侵啊!王妃姐姐定是和他們一夥的!」葉桃被我擊了出去恰好落入孟聿的懷中,而孟聿卻將她推開直往我這走來,他那雙眼有著狠狠的傷痛,我便將桃夭抱起遞到他懷裡,他看到桃夭傷得如此重對我又是一眼痛恨,我嘆了口氣,「先治好夭兒再說,我保證我不會逃也不會躲,隨你處置。」

  這麼恰好,我揮劍,他回來,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局。

  晚秋,窗外有著被精心改良過的桃花在紛飛,桃花嫣紅的模樣似女子羞紅的面容,又恰似一張張血淚模樣,心緒亂得如一張蜘蛛網,糾結纏人。

  這是葉桃和傅景淳設得一場陷阱,我卻傻乎乎地栽了進去。

  此時我這才知道桃夭根本不是孟聿的孩子而是他的親妹妹,是為躲避世仇才讓桃夭喚他作爹爹以保她安全,卻沒想到他千防萬防卻防不過一名女子,為愛瘋狂的女子,葉桃傷了桃夭、偷竊軍情再嫁禍給我。

  所謂關心則亂就是我這般吧!桃夭的傷傷在眼睛,極有可能失明,桃夭這孩子口口聲聲喚我娘,著實讓我很窩心,無意地我撫了撫腹部,桃夭是不是在替這未出世的孩子來喚我一聲娘呢?可現在我比較希望她醒來之後喚我為嫂嫂,可那不可能了吧……說來也真對不住孩子,竟讓他跟著我這般吃苦,我這般身分也不可能再有安寧之日,何等重罪?是通敵賣國、禍國殃民的罪囚啊。

  孟聿將我囚禁在月華閣中,我答應過他不逃也不躲,所以這段時間我安分守己的待在月華閣裡,囚禁至今他只來過一次,那次他是來廢我一身修為的,我引以為傲也是我爹親疼愛我的證明全在一夕間灰飛煙滅,我的武功被孟聿給廢了,他說,「那時本不該留下妳的武功,日後果真成了後患。」

  孟聿會憤怒是不置可否的,他這般對我已是很仁慈了,他可是對待有罪之人向來冷酷無情的聿王,我已經算幸運命大的了,我淡然地接受一切,我只是很不甘,為什麼他信葉桃不信我?但我又憑什麼要他信我?

  那日他對我說:照顧好夭兒也照顧好自己。

  呵,可我沒照顧好桃夭,我辜負了他的信任,他不信我也是應該的。

  雖說葉桃她恨我至深入骨,但這絕非她一人所能主導的,她喜歡孟聿不會有假,可她為何要聽令於我舅舅偷竊余國軍情?舅舅到底是用什麼來逼迫葉桃的?

  我的舅舅──傅景淳算計了我,他和我並無血親關係,舅舅是外公從外頭帶回宮中撫養的,外公見舅舅有治世之才便將王位傳給了他,卻沒想到舅舅他是因後宮爭鬥而流落在外的余國皇子,為了復仇余國便處心積慮想盡各種辦法攻陷余國,想敗當朝余國國君便也是他的父王,於是他從我下手讓我做了那根將火引燃至轟烈的燈芯。

  這時葉桃命人從月華閣搜出一本本戰略、治國之書,那本是我希望未來天下能不再紛亂不再流血所準備的,卻沒想到成了呈堂證供來令人髮指我的行為。

  外頭都在傳我這個聿王妃果真是禍國殃民的女子,討了聿王歡心得了他的信任便帶人遣去聿王書房想竊余國軍事情報給傅國,卻不料被聿王的千金給見著,一慌一惱之下傷了聿王的千金,聿王勃然大怒將聿王妃囚禁地牢裡,不見天日不知日月,去了她的妃位,終身貶為下等婢奴。

  有人說可惜可惜,一國公主倒也淪落於此,還不是帝王皇宮的悲慘人物。

  也有人說,是憐生公主在傅國另結世子情誼,準備替那個世子鑄個偉業出來替他謀得好聲望以及職位,才使美人計來勾引咱們聿王。

  諸多繪聲繪影,無奇不有,不過那也是人家道聽塗說來的,毫不真切沒有真實可言。

  「孟聿……孟聿……我該怎麼辦?」好冷,好冷,明明是自己日夜所待的月華閣,為何此刻我會覺得異常寒冷?為何沒有人可以依靠時會這麼寒冷?父母離去的那夜是余國和傅國大婚的前一日,是我要出嫁的前一晚,他們雙雙離世,我卻只能坐在銅鏡前看著抹上胭脂的自己在瑟瑟發抖。

  此刻卻傳出傅國和余國要開戰,想必余國軍情機密已被葉桃給送去給我舅舅,舅舅決定御駕親征,孟聿也帶上了千萬兵馬上陣,本該是兩國聯姻要給天下子民一個太平,如今這場婚姻卻是使得世間生靈塗炭。

  我白月華一生生來被爹親、娘親以及外公教導要做個仁民愛物的好郡主,明明我有能力去反抗這一切而我卻因為想安逸生活不去淌這渾水,允他人利用我,使得天下百姓須同我一起陪葬,我……才是罪魁禍首,我必須去阻止一切,我從未替人民做過什麼也從未替孟聿做過什麼,如今事情至此,即便賠了這條命我也無怨。

  我著好衣裳想要離開月華閣,葉桃便進門便朝我走來,這時她已經拿下用易容而成的人皮露出她原本的艷美模樣,我見著她一身嫣紅束衣,
長髮用絲帶高綁束起,絲帶下還別著鈴鐺,噹噹作響帶點靈氣,我知道這是她當暗衛的模樣。

  「葉桃妳這麼做會害了孟聿!」我不懂葉桃是怎麼愛孟聿的,我只知道我愛一個人就希望對方安平無恙的活著,為什麼葉桃卻是將孟聿往死裡推?

  葉桃走近我嫣然一笑如泣血桃花豔絕,我有點愕然地望著她,她伸手輕撫上我的臉頰將臉靠近我的,在我耳邊響起話語,語氣輕柔撩人卻句句逼人,「白月華……阿拓怎愛妳這蠢女子呢?他有一身傲骨能成就功名、流垂千史,妳卻要他平凡過一輩子,妳這是將他的不凡埋葬於這世俗,他展現不出他的才能就無法立足於亂世,妳可知,妳這麼想是在害他?」

  我愣了愣,望著葉桃那洶濤駭浪的眼眸流光,知曉她說的一切,她要替孟聿立下戰功,收復大國的戰功,讓天下都知他孟聿是如何偉大。

  但我不願,孟聿爭得不是名聲,他要的是天下人的太平!我不懂為什麼她一意將他往那顛峰推,那裡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葉桃,亂世不一定要靠戰爭!戰爭戰得不是天下而是天下人的血汗!妳和舅舅這麼做根本是把天下人當作草芥看待!孟聿也希望天下太平!」

  「白月華我無意聽妳那公主的高調論說,他人的死活我管不著!我的眼裡只有阿拓,是那個風華絕代的阿拓而不是為了和妳廝守的阿拓!白月華……一日不除妳,妳便壞了我的好事!」
  
  她一記手刀擊來,被廢武功的我根本閃躲不及便被她擊暈了去。

 

  當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身在一間樸實廂房裡,裡頭的東西擺設不簡陋也不華麗,房門唧的一聲緩緩扇開,那許久未見的人依然笑如清風、行如御風,溫文爾雅的模樣是我一輩子忘不了的傷痛,是他這樣笑著害死我的爹娘,他步伐緩輕慢穩健朝我走來,最後定定立在茶桌旁,伸手握上了桌上的瓷杯在手心裡,「月華妳可別來無恙?」

  「託舅舅的福至今都無恙的很。」我的舅舅——傅景淳向來是笑面虎,他的兇殘冷血只隱匿在他的笑容之下,他摯愛我娘親卻因為我娘親深愛我爹親,相互糾結演變至他恨我們,不滿我爹親獨自掌管兵權,不滿外公沒有將所有實權交給他,於是他要置我們於死地,既然得不到就只好毀了,毀得……一乾二淨。

  「月華妳一個女子可不該這麼伶牙俐齒,妳的夫君可不喜歡這樣,而妳也不該如此聰明知道孤所做的一切。」呵,他笑看著我而我對他嗤之一笑,幾個月下來我查明了我爹娘死因真相以及他的身世,他怕我會壞了他的計畫。

  「那麼舅舅想要怎麼處置月華呢?是要殺還是要剮?」

  「哦?孤沒那麼殘忍捨得殺了自己的外甥女,孤只要妳帶兵上陣與孟聿決一死戰,」他緊握的手一鬆,手裡的瓷杯立刻墜落在地,匡的一聲,碎得四分五裂、粉末盡散,他輕笑一聲,低聲輕喚,一抹嫣紅身影出現於此,那眼眸嗜血紅光,像急著將我啃食殆盡好好果腹一餐,「葉桃……月華就交給妳了。」

  舅舅讓我帶兵上戰場是因為孟聿提出兩國各派一名將領決一死戰,若是余國贏便可商議讓戰事不再繼續,對於軍情被洩漏一事也不再追究,若是傅國贏,兩國繼續戰爭直到對方倒下的那刻。

  我大可拒絕我舅舅,但我得為人民謀福利,這是我的責任,這樣也好,是我去面對孟聿,我就不用怕他會受傷了,只是……我很怕被他殺死,我愛的人殺死了我,但如果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我,我可以告訴自己他不是故意的,但若是知情了呢?我想,我的心會很痛很痛。

  一身戰甲沉重得如此,千萬兵馬於我身後,眼前塵土滾滾捲起遮掩了我的視線,我勒馬停下佇立在原地等風沙過境,望著這片濛濛沙塵,我卻想起三個月來我和孟聿的相處,我不由自主地緊抓著韁繩,指甲都嵌進掌心的肉裡才驚覺痛,回神過來,黃沙塵土過了,一切如飄緲雲霧,而他也立在幾哩處。

  「本王孟聿,敢問將軍名諱?」他的語氣硬冷不少,為什麼我希望他知道我又希望他不知道我,一個女人的情愛就是顧忌就是矛盾,其實我很不想同他一戰,我好想告訴他我們有了孩子,我好想好想和他一生安平的度過下半輩子,但是天不從人願又或者是說亂世之中沒有奢侈的願望可求。

  「敝姓白。」我特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特別、特別的沉,如同我現在的心特別、特別的沉。

  他有些疑惑望著被頭盔罩著的我,像是想要發現有什麼異樣,看樣子他真不知是我,「白將軍是白峰將軍的親戚?」

  「聿王無須多言,我倆盡快速戰速決以除後患。」我不想他知道,我怕他知道後會更加厭惡我,我拉緊韁繩,手持長劍早已蓄勢待發。

  「既然如此,那就順了白將軍的願吧!」

  他駕馬奔馳而來,我也衝了出去,兩人正以雷電之速朝對方前進,兩方兵馬正待命抵萬變,我的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終於……終於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鏘!我和他的兵器相抵抗衡,劍身躁動一旁空氣發出嗡嗡的悲鳴聲,他一招擊來我向後一防,他的武功高強我可以不怕傷害到他而放手一搏,但我下不了手……所以我只守不攻,他或許察覺到我的想法,神色凝重冷峻,「看來白將軍是瞧不起本王了!」

  接著他一掌劈來不是劈向我而是劈向我的馬,馬兒受了攻擊與驚嚇自然而然提起前腳,我立刻被馬給甩了出去,我便輕功一使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地後孟聿如疾風勁速而來,我飛快地執起劍抵擋他的攻擊,他的攻勢招招致命!他是想要我反擊進攻?

  「本王倒是要看你有多大能耐!」糟糕!我這樣反而激怒了孟聿!可我不想傷他啊!他鐵了心要我反擊,忽然我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突如其來的暈眩噁心令我失了平衡,唔!怎麼這個時候害喜?

  眼看孟聿就要再次襲來,為了閃躲孟聿的攻擊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的劍便指向了我的面門,呵……這下什麼也都別說了。

  「你這是做什麼?」孟聿似乎覺得我突然跌倒被他壓制勝過有些莫名,緊緊皺著眉頭,劍尖依舊在我面前。

  「呵,如聿王所見,白某是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白某有一事請求,希望聿王仁心仁厚放過傅國人民。」我要存活的可能不多了,我想說出一切原委但我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我怕他發現是我,是他的妻——白月華。

  「你不怕死?」他的劍一分一毫也沒離開過我的面門,被他用劍指著的煎熬很痛苦。

  「怕,但我的命比不過任何一個子民的命。」我是殃國禍民、通敵賣國的女子,著實沒理由活在這世上。

  「可笑。」隨後他一劍劈來,我閉上眼迎接死亡,他親手賜給我的死亡,雖然我很怕被我愛的人殺死,但能死在他手裡也未嘗是件壞事。

  匡哴!沒有任何疼痛,我疑惑地緩緩睜開眼來,風沙狂亂捲起我的髮絲遮掩了視線,直到大風停止我才清楚見到孟聿那錯愕的神情,原來他只是劈開我的頭盔而已,他的神情漸漸轉變,轉變為憤怒難耐,「妳……妳這身修為哪來的!妳是存了什麼心!」

  「我……」我能存什麼心?這一身修為也是葉桃渡給我的,那日她眼眸的紅光是決絕傷悲,在她渡給我一身修為後她便死了,她以她的命換得我死在戰場上而且是被孟聿給殺死的,她愛已入魔,她恨我恨到連自己都不顧,就這樣和我玉石俱焚了。

  「難怪妳只守不攻!白月華妳既然知道自己是傅國人,但妳也該清楚自己是本王的王妃!是半個余國人!妳替傅國來和自己的夫君一戰……白月華妳到底在想什麼?」嫁雞
雞、嫁狗隨狗,出嫁後就是要從夫,而我卻和自己的夫君同一生死,我已經不能和我的夫君長相思守了,不能和孩子享天倫之樂,我能做得就只求天下太平了……

  遠處我聽見了軍心渙散的聲音,那些聲音說我是一名女子卻帶兵上陣與自己的夫君一戰,我是聿王妃卻和余國人拚生死,我被認定偷竊軍情是余國十惡不赦的惡人,我的名聲狼藉不堪,我就只是個女子,渴望與自己夫君相守相愛,有兒孫滿堂我就幸福了,但我是郡主、是公主、是聿王妃……是自己不可違逆的身分。

  「那是聿王妃嗎?她不是被聿王給囚禁了?」

  「她可是偷竊軍情啊!聿王若是放過她不就是對不住我們余國上下了?」

  遠處的聲音不只那些士兵還有更多更多……他們說我一個女子未經同意便帶兵上戰那是——死罪!

  更何況有可能是他倆夫妻合演了一齣戲想要欺瞞傅國人再來個一網打盡。

  我笑了笑,我到哪都是一身罪孽了……

  而我就趁著這時紛亂之際撿起掉落在地的長劍朝孟聿攻去!孟聿猛然反應舉起重劍要阻擋我而我在這時卻打住收手,他的劍便落在我的咽喉處,就那麼一丁點我就死了,好可惜。

 

  「孟聿……殺了傅景淳,只殺他一人。」我不大度也不仁慈,我恨這麼一個人,希望他死了最好,我娘親自知身中劇毒也知是誰所為卻不去追究,我爹親知是誰埋伏於他但他鞠躬盡瘁為了傅國,我知道傅景淳有多大能耐、有治理國家手段,但我容不得他以一己之私傷害眾人,我恨他引起這麼多紛亂但我更恨自己!我允他利用我自己!為了能安逸過活我選擇讓他利用!

  孟聿驚訝地望著我,不相信我送上自己的頸子給他,他想收手我卻不讓他收,我的手緊抓著劍身,抓的用力連掌心都血流如柱,我提起十足音量對著沙場大喊,「偷竊軍情確實是我白月華一個人所為!」

  我笑得有些猖狂有些淒涼,我撫著肚子直在心裡喊著,孩子,娘親對不起你!得讓你陪我到九泉之下了,「就我一個人!」

  我白月華生為傅國人死為余國人,這是我的命運,我承擔、我認,但若有來世我再也不要投生在帝王家,我寧可自己生為平民百姓的一個痴兒也不願再輪入這無止盡的王宮糾紛中。

  我第一次覺得這樣承擔一件事不是什麼多沉重的事,它倒讓我輕鬆了不少,我對孟聿悲涼一笑便緊抓著他的劍用力一扯,作勢要往自己脖子一抹!他毫無防備,劍隨著我的力量拉了過來,整個人被我拉往身側而我也擋在他身前,而那人也命人發動攻擊……

  咻!一支箭嵌進我的身軀裡。

  咻咻!又好幾支箭再次射進我的身軀裡,咻咻咻——萬箭齊發,所有的箭全射向了我,我運了內力將令周遭的氣場能夠讓如雷電疾速的箭支緩了速度,不會射穿我的身軀而傷到孟聿。

  孟聿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眼眸裡全是震驚,這樣就好,我雙眼安然閉上,只覺得身軀無一處完好,那種椎心穿刺的疼痛感都逐漸消失,濃濃血腥味快速蔓延充斥我的鼻腔。

  霎那間,我腦海裡只閃過那些好的,尤其是孟聿在桃花樹下那明媚一笑,甚好,我在死之前還能看到孟聿在對我微笑,我別無所求,足已、足已……孟聿,我的夫君,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十里桃花林在秋末初冬本無花季,卻有一股幽香從近處飄來,空無一物的桃花枝條中有枝桃枝上意外開出一朵桃花來,幽香芬芳,綻放嫣紅,微微淒楚微微豔紅,在霜雪裡突兀地染了一身白,似月灼華。

  春風不迎人,桃花誰來畫,十里一場夢,只得月灼華。



  這場戰役持續了三個月之久,但三個月後傅國國君——傅景淳死於戰場之上,傅國歸順余國,那一場戰役也是余國聿王要求一對一對戰,孟聿使了一計埋伏,他那時眼神惡狠暴戾,他對著傅景淳說:兵不厭詐!

  而那時傅景淳卻笑著,絲毫不在意自己已於劍下,不在意自己離死三分。

  傅景淳就這麼死於孟聿的手下,輕而易舉就攻陷了整個傅國,余國壯大獨佔秦夏一方,成為萬國朝聖之國,能有此成就全靠聿王,孟聿名氣非凡響亮,國人都相當愛戴,他憐憫天下蒼生對於各國百姓一視同仁,但卻在此時余國國君突然倒了下來,他成了個癱人,王位空缺,群雄站起,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們爭奪王位不分青紅皂白,殺紅了眼就是要將所有一切收括殆盡。

  余國宮牆內皇子們的鬥爭不斷,聿王為了百姓輔佐了其中一為皇子為王,待到時機已成他袖手天下,余國新王登基之際聿王便宣布退出朝政歸隱山林。

  又是個春暖花開的好時令,桃花如女子姣好嫣紅面容,春風一勁紛飛了桃花瓣,桃花貌色微微、桃花香亂心醉,一抹蕭瑟的身影佇立在十里桃花林之中,目光停留在某個地方像是在思憶什麼。

  「哥哥……」身著一襲嫣紅桃花色的女子身影娉婷而立,男子轉身看向已屆雙十年華的女子,有點寵溺地對她笑著,「夭兒別擔心我了,我很好……咳咳……」

  男子咳了咳幾聲,女子卻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哥哥……待在這裡受寒,您的身子受不了的啊!」

  「夭兒……我瞧見妳嫂嫂在桃花樹下舞劍,非常的美麗呢。」男子有些虛弱的一手撐著桃花樹幹,一手摀著嘴嚥下那椎心的乾咳。

  「哥哥……先回馬車內吧!」女子相當擔心,聽御醫說自己兄長染上肺病卻好不了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心鬱問題,十五年了,自從嫂嫂過世之後兄長就一直鬱鬱寡歡,曾經叱吒風雲的聿王也只不過是一介單純痴心的男兒罷了。

  當年自己眼睛被傷了但經過醫治也好多了,嫂嫂那時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情死去的呢?桃夭知道那時嫂嫂是被人誣陷的,但為什麼嫂嫂不和兄長說明原因呢?兄長當時真的認為是嫂嫂做的嗎?明明相愛的兩人怎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是不是亂世中就沒有圓滿?

  「不了,夭兒妳來扶我在這坐下,我要同妳嫂嫂說說話。」孟聿望著桃花樹下的那塊墓碑,坐下的同時也伸手撫了上去,如同撫摸戀人那般輕柔。

  吾妻白月華之墓。

  沒有任何名諱,不是郡主也不是公主甚至不是聿王妃,就只是單純的一個身分,只是他孟聿之妻,別無其他。

  「華兒,地下很冷對不對?我想我很快就會去陪妳了,」孟聿望著眼前的墓碑柔情似水,緩緩地轉過身摸了摸桃夭的頭,「夭兒妳長大了,也有個人會疼妳、護妳了,我終於能去找妳嫂嫂了……」

  「哥哥你說什麼!」桃夭望著孟聿有些害怕,這些話如訣別般令人畏寒害怕,「別胡說了!哥哥你會沒事的!」

  「妳嫂嫂其實很怕孤單,我也……很想她。」孟聿移了身子,伸手環抱住那塊墓碑,墓碑上的冰冷穿透了衣物到達他的身軀,他卻緊抱著想要讓身子去焐熱它,「華兒,別怕……我在這,我從來沒對妳說過……我很愛妳,從很久
很久以前就很愛妳了,妳一直以為的政治聯姻其實是我去請求的,我一直在等妳長大……等到可以迎娶妳的時候,但我卻沒有好好呵護妳,我真不是個良人……華兒,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會好好的、好好的愛妳……咳咳!咳咳!我會把、把我最好的都給妳……」

  春風一襲,桃花香迎滿袖,世間靜默的如萬物初生之前,只有美好的等待,桃夭從未見過這麼溫柔的孟聿,用盡他一生的溫柔去對待月華,孟聿攬著那塊硬冷的墓碑如同擁著軟香玉懷般的美人兒,闔上雙眼側耳聆聽地底下低低的訴語,桃夭便很不爭氣落淚了,當她伸手想扶起孟聿時卻發現孟聿……

  「哥哥……哥哥!」她用力地搖著、喚著他,但他卻不動分毫,桃夭哭得更加大聲,她撲在他的背上嚎啕大哭,「哥哥……哥哥……你怎麼和嫂嫂都睡了,夭兒以後、以後被夫君欺負要找誰哭訴呢?」

  在這十里桃花林內有著說不盡的花芯苦澀,又有著春色最美好的模稜,十五年前的那年初春是一場貴族王公下的婚嫁,那年有位窈窕姣好的女子嫁給了意氣風發的男子,兩人結了連理卻相愛不長,如今十五年後他們死同穴,共度黃泉路再相守。

  一勁強風襲來,桃葉在風中唦唦作響、桃枝窣窣打響,視線些微不清而如今又被淚水糊了雙眼的桃夭隱隱約約見著了桃花林中有著幢幢的人影,桃花花神和花精們正歡鑼喜鼓、歡天喜慶的祝賀,遲遲歸來的春風也恰好趕上前來灑了桃花瓣恭賀這對新人,他倆相視而笑,道不盡的情愫都化作唇間上的蜜讓人輕輕抿著,不緊不鬆、不甜不膩,恰好與嘴角融成一勾柔軟微光彎月。

  新郎愛憐地將新娘的紅頭帕緩緩蓋上,那樣的一個小心翼翼不敢大意,他執起她的手緊緊裹住,只見新娘將身子輕輕地倚靠著新郎,這般動作像是許諾,兩人便一同跪地,在眾人見證下拜了天地成了夫妻……這是一場最美滿、最幸福樸實的曼美婚嫁。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完)

閒話家常:
呀嘿,看完之後請不要巴我。(被巴
我知道我虐心來著。

之後會有番外,本來只有孟聿的,結果我又心疼葉桃和傅景淳,所以……嗯,總共有三篇番外。(捏
好吧,有番外都是私心來著>艸<

圖取自:百度網(我挺想知道是誰畫的,誰知道知我一聲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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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桃夭灼華。(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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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桃花笑

  

  綠葉濃蔭、枝條攀附繁雜,雖然我只來過十里桃花林一次,但地形我看過一遍就不會忘了,這裡是山崖邊突出的一點崖壁,有蓊鬱草葉遮蔽,讓那些人暫時找不著,雖然跳下來時被樹枝藤蔓給勾傷了,但桃夭還是完好無缺的,這我就放心了。

  「娘……痛痛!痛痛!」桃夭指著我被樹枝劃傷的手臂,眼裡滿滿是焦急,哎……這孩子是真關心我。

  不管是誰派來的,看來是要針對我的,但也不是殺無赦,會是誰?哎,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夭兒,連妳也連累,真是對不住了。」我不過嫁來余國多久就鬧出這種事來,可見不是我太招搖就是孟聿太惹人怨。

  桃夭抬起頭來,用那雙水汪汪大眼瞧著我,沒多久就要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嚇得趕緊摀住她的嘴,特意壓低了音量,「等等!我知道妳想哭,但現在不是時候,忍著!忍著啊!」

  她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我,不斷地抽噎著,抿緊雙唇極力地忍著她的眼淚和聲音,不是我狠心不讓哭,是那些黑衣人還在我們頭上搜尋,若是真讓他們找著就糟了!

  過了幾刻時間,他們才離去此地,我正準備讓桃夭繼續哭卻發現她已睡倒在我懷裡,小臉肉圓圓的、兩頰紅通通的,小唇有些微翹,眼角溢著淚水,見她安心的蜷縮在我懷裡,母性的潛能被她給激起,摟著她的小身子,撫了撫她的小背脊讓她更加妥帖的睡。

  我想,我一生是顆棋子,而我也有做為棋子的覺悟,我允自己讓他們利用,但我不允他們利用我去死,生為棋子,我能認他們擺佈,但我終歸是人,我有活下去的欲望。

  當我偕著桃夭一副安然模樣的走進聿王府,前腳剛踏入,孟聿便風風火火從外頭趕了回來,他怒氣沖天的看著我又看向桃夭,桃夭便馬上躲在我身後,又是畏畏縮縮的模樣。

  「本王的話妳當成馬耳東風是不是!」他兇狠地一把抓住我的腕子,低首望著我的眸子,似乎要掠出我有什麼異樣。

  「王爺,您不是也看到夭兒安然無恙了?」我轉了腕子一下掙脫出他的牽制,蹲下身將桃夭推到他的面前,「您瞧,毫髮無傷,一根髮也沒落!王爺的話臣妾豈敢不聽?」

  其實我也不知道桃夭有沒有落一根髮,但力求自己立場堅定只好這麼說了,我毫不避諱地直視孟聿的眼眸,朝他微微一笑,此時他卻把目光往我的胳臂一移,眉頭稍微一皺,我想,這時候能穿紅衫裙多好,也不用顯得現下這般尷尬,自從他不准我穿紅衫裙我都只穿一襲白衫裙了,一條條血痕清楚地劃過我的胳臂,他欲伸手觸碰我,我向後一躲。

  「王爺,臣妾這就帶夭兒換換衣服、洗洗手腳準備準時吃上晚膳。」隨後我就帶著桃夭離去。

  直到晚膳時候,孟聿他什麼也沒說,我以為今日會這樣過了,但沒想到我正要清理傷口在房裡沐浴時他踏步而來,真是幸好我給自己灑了滿滿的花瓣在浴桶裡,不然我還真讓他「一覽無遺」去了。

  「王爺親臨臣妾的月華閣,臣妾卻沒能起身迎接,還請王爺海涵。」我將身子埋在水面花瓣下,僅露出一顆頭在外,他瞧見我這般,揚了揚眉沒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望著我,自從他來我一直面帶微笑相迎,笑到臉都僵了他還是站在那一動也不動,害我忍不住出聲,「王爺不知來找臣妾有何事?」

  「王妃倒是安份。」知他要同我講一早刺殺一事我是樂不可支,但眼下這場景貌似有些不妥,我嘆了一口氣,「王爺,能否請您移步一下?」

  「王妃已是本王的妻,還這般害羞?」他笑,不似之前嗤笑而是陰森森的冷笑,冷得我直發抖。

  不免又頭疼,我捂著額嘆了口氣,「王爺,臣妾的衣物放在外頭,您將人都喚了出去,您不移步幫忙臣妾拿衣物,您叫臣妾一直泡在水裡同您商討事情?王爺,這水過沒多久就會冷了。」

  「妳……倒是敢。」他語音落下,人便閃到我身後,命令的口氣立即跟上,「起來!」

  我倒是嚇了一跳,他手腳太快了吧!我緩緩地從水中起身,將頭髮一手握在胸前捧著,我背著他將手伸了過去撈了半天,本想從他手上拿衣物穿上,誰知道他直接替我穿上,他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肌膚,被碰觸過的手臂肌膚有些莫名發燙,突地,涼風一吹讓我不禁微顫著身子,我便聽到後頭傳來的冷笑,冷得又讓我繼續顫著身子,「王爺……臣妾自己來就行了,您這般動作會讓身子不好的臣妾受寒,臣妾知道王爺不待見臣妾,但也別這般欺負人。」

  話語便落,我整個人被人從水中抱起,一襲輕薄的紗衫裹在我身上,俄頃,我已躺在床榻上,他坐在我腰側,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捋著我微濕的髮,身子彎低和我挨得近,他那雙迫人的鷹眸緊盯著我,嗓音稍微低啞在我耳畔邊響起,「王妃可是說本王欺負妳?」

  我伸手攀住孟聿的頸子,將臉貼近他的頸肩處,語氣故意嬌柔了些,「王爺早些想殺了臣妾而晚些又這般和臣妾耳鬢廝磨,王爺……您到底懷著什麼心思呢?」

  無疑地我發現他的身子稍微一僵,但他可是孟聿哪能這樣就敗下陣來,他的手指輕撫上我的臉頰又緩慢地往下繼續,他的語氣異常輕柔,「仔細一瞧,本王的王妃也是個絕色的女人呢……真是有些可惜了。」

  「唔!」我的頸子馬上被他一手掐住,掐得緊,呼吸些微困難,我痛苦地皺著眉卻不願讓他得逞,我伸手要制伏他卻被他點了個穴,他的手又用力一縮,我連喘息都無法順利進行,無法抵抗孟聿,現在的我如砧上魚肉,隨人宰割,「王妃的武藝可是精湛,膽識也挺過人的,留著妳可真是有些危險啊。」

  我被他掐得難受,腦海裡都是一幕幕回憶,那些好的、那些不好的都在腦海中徘徊……

  「孟聿……你這是在警告我……我知道……你還沒蠢到要殺了我……兩國一直以來……都是虎視眈眈著對方……要是你現在殺了我……就是給我舅舅一個很好的進攻機會……」我艱澀地從被掐住的咽喉吐出斷斷續續的話語來,
知道孟聿並非真要我死,他的力度拿捏著,姿勢又故意擺出讓人有機可乘的模樣,他只是要我安分一點別耍花樣罷了!

  他笑了笑,邪佞的笑容盪漾開來意外明媚好看,手掌的力量也鬆了下來,「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到了生死關頭還這麼鎮定……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殺了妳的確可惜也不可行,王妃蘭質蕙心、冰雪聰明,看來妳明白本王的意思,如此甚好。」

  他起身走向桌几旁而我也順勢起身坐臥在床榻上,我狐疑地看著孟聿的舉動,他倒了剛剛我喚婢女替我端上的一壺瓊漿玉釀,倒了兩杯後拿在手上又走回到床沿坐下,一手遞上我面前一手彎著胳臂舉杯,神色特溫柔,眼裡有秋波意動,「愛妃,來,補我們的合卺酒。」

  我驚得沒一頭往後倒,真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傢伙!他翻臉翻太快了,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不尋常,我皺著眉不去接那杯酒,一味凝視孟聿的眼眸希望能望出什麼端倪,他笑得異常可疑卻沒有任何虛假,終究讓我想出一個可能,「不喝。」

  「不喝?」他意外地揚了揚眉,他又笑了笑,正當我還在驚訝孟聿今日怎麼笑容變多了,他又說了句驚天動地的話,「愛妃,妳這模樣擺明是要讓本王留宿來成全我們夫妻之間的遺憾不是?」

  這時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多麼豪放,近乎透明的紗衫半掩著我的身子,幾乎大半的肌膚都露在了外頭莫怪我覺得今夜頗冷的,若隱若現著實誘人了些,我很淡定的準備將紗衣給攏好,誰知孟聿一個逼身而來……

  他空出一隻手來擒住我的手,眼底都是濃濃曖昧,「愛妃別急,我們先喝了酒再說。」

  我愣了愣才恍然過來,他以為我要退衣睡下了嗎?他將酒杯再次遞到我面前要我喝下,一團火竄了腦子還揮掉他手上的酒杯,一股腦說出我滔滔的不悅與怨氣,「不喝!孟聿,我知道裡頭摻了東西,無論如何我不喝!你要跟葉桃恩愛是你的事,我沒礙著你,你也別對我趕盡殺絕!」

  「愛妃妳是吃醋了?嗯……不錯。」見我這般我以為孟聿會發難但他不怒反笑,令我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來,不料他飲了另一杯酒,便伸手扣住我的下巴俯身過來,將他的唇和我的重疊在一起,我驚得瞪大雙眼卻做不出任何反應,他則是趁我還沒回神之際撬開我的唇齒將酒送進了我的嘴裡還不忘吸吮兩口,我一個沒防備就被突然流進嘴裡的液體給嗆得難過,立馬推開孟聿便自己咳了起來,「咳咳……你想嗆死我……」

  「愛妃,妳逃不過的。」他低聲笑了笑,有些寵溺又有些威脅,我緩了緩情緒才注意到一件事,我慌張地抓著他兩隻手臂,「你心地不是一般狠!你要毒我連你自己都毒了!」

  他望著慌亂如麻的我顯得有些怔愣,突地,他伸手環摟住我的腰,我倆的身子一下子緊緊相依、緊合,一點罅隙也空不出來,對於他的舉動我又是滿滿不解,「你做什麼?」

  「妳都被下毒了還關心我有沒有中毒?白月華妳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呢?不過妳只要安分些別去探究什麼,之後我會命人送解藥來的。」他的眼眸些微懾人,他今日不殺我便要讓我安安份份做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人,但我著實這麼做,他依舊找我的紕漏,根本是雞蛋裡挑骨頭。

  「王爺的話,臣妾謹記在心,若是王爺沒了交待便早早回去歇著吧!臣妾身子骨不好,就不相送了。」我推開他一頭倒往床榻,將被子拉高至頭頂,想盡快打發他走,免得真的被他氣出一毛病來。

  以為他會就此走了,卻沒想到他立在我床頭不知多久才離去,又氣得我整夜不得安寧入睡,我白月華到底是招誰惹誰?

 

  我以為我和孟聿會就此掀起波瀾,自從孟聿同我大吵一架後他便轉了性,他莫名的待我好,送上了補品、織品、飾品……只要是能送的就是一堆琳瑯滿目,多得保證讓你看得頭昏眼花、冒眼金星的,還不時前來踏踏我的月華閣,關心起我的起居也常留宿我月華閣,這下人見自家主子待見我,便也跟著待見我,此時我這個聿王妃可是走出去便有頭有面又有風了。

  我這個新寵壓制了葉桃這個舊愛,她依舊用著梅香的模樣以侍妾身分待在孟聿身邊,直到我最近殺出,她對我便有了幾分警覺,她看著我的目光真是像極了饑餓很久的野獸看上香豔噴噴的獵物般,等著無人之時便撲身而來將我撕裂啃咬殆盡。

  今日孟聿派人來喚我到廳堂去,我想他又要和我將恩愛夫妻的模樣給使節看看,好讓他回去和我舅舅秉告,我施施然前去,一襲雪白衣裳拖上了地底塵埃,沾染了一點又一點,這好比說我自己,本就無事一身輕,但身為郡主以及公主的身分免不了政治聯姻也淌上這些勾心鬥角的局面,說真的,我本可以當個局外人將裡裡外外看得一清二楚,但可嘆的是自己也身在此局被當成一粒棋子,這一步是被誰走都成了不定數。

  廳外的小僕高聲喊道,「王妃到!」

  在婢女的攙扶下,我才要一腳跨過門檻,便有人從婢女手裡牽過我的,將我整個人往裡頭一帶,讓我差點一個重心不穩和他肌膚相親了一下,「愛妃,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來得有些緩了,讓本王憂心地坐立難安才趕緊起身要去迎接愛妃呢!」

  聽到他的溫柔細語讓我不禁嚇得腿軟要往下一跌,而他穩穩地摟緊我的腰,他的眼眸裡帶著笑意,毫無假意……這讓我覺得他可是個好戲子,不是真的真情流露還可以表現出這般坦然,所謂厲害厲害,高人一等啊!

  「臣妾是……」我本想順著他話說下去,這樣我就能早早回去月華閣當個閒人了,但那個使節卻很不識相的插進一句話。

  「聿王妃在傅國本是吃得好、睡得足,身子好生的呢!怎麼嫁來聿王府就變得這般病懨懨?聿王,您可真是照顧不周了。」天地萬神啊!他這般刁難不僅沒幫到我還害了我,我看我以後見著了孟聿一定要閃得遠遠,免得被他看到一次就被算一次帳。

  「那真是本王的錯了,愛妃懷了本王的孩子自然身子骨弱,本王卻還要愛妃前來接見使節已達禮數。」倏地,我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這個說謊都不臉紅的孟聿,什麼、什麼叫我有了他的孩子?連洞房都沒洞到怎會冒出個娃來!當我是母雞下蛋那樣嗎?雖說我未經人事也是知道該怎麼生孩子的!

  使節一聽愣了愣,隨後滿臉笑意笑得合不攏嘴,嘴巴都要咧到天邊去了,這什麼反應?我氣得真想甩袖走人,但孟聿將我的腰摟得緊好似警告我別不知好歹壞了他的計畫。

  「是、是啊,月華這幾日都昏昏沉沉,不時害喜得難過,沒能接待陳使節真的很失禮啊,聿王待月華好,您就請舅舅別擔心月華了。」立表真切,我還將身子往孟聿的懷裡鑽了鑽,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裝得害羞到不敢見人的地步。

  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普天之下能和孟聿媲美作戲的除了我舅舅之外別無他人,我才活了十八年也能同他一樣逼真,我都不禁想要讚揚自己的才能了。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能看見聿王和聿王妃這麼恩愛真是羨煞多少人了,如此甚好、甚好!」陳使節捋了捋自己鬍鬚開心得笑著。

  就這般那般,一個時辰後終於將陳使節給送走,我被孟聿摟在懷裡也有一個時辰,任務達成後我便脫身跳離孟聿懷裡,「你講這什麼話?你當我是母雞嗎?」

  沒配種也能下蛋!

  他瞧了氣急敗壞的我一眼,不由得噗哧一笑,「妳要這麼認為也可以。」

  見他真心一笑,我的心卻不禁噗通噗通的亂跳,讓我不禁想起那日桃花林裡,他欣喜一笑,如桃花心蕊般柔軟至我的心尖,我懊惱地皺了皺眉頭要自己不可以對他上心,若他不愛我只想利用我,而我愛愈深錯愈深,屆時他要我做出什麼違背蒼天道德之事我豈不是沒了人性?

  從小爹親和娘親就教我做人要行得正,不愧對上蒼不欺辱黎民百姓,現在的我是為了兩國人民安好而嫁到他國的一國公主,天下事乃自家事,我要為蒼生著想才是。

  於是很快的,我有身孕這件事已經傳遍千里百處,鬧得大家舉國同歡,這聿王的喜事還真是國家事了,我還犯愁到底要怎麼收尾,到時候哪裡生個瓜來代替啊?所以我很不切實際的想假裝跌倒然後不小心小產,但是當我要跌倒之際孟聿就會來到我身邊扶我一把,我每每瞪他得來的回應都是那句讓人欲哭無淚的話,「愛妃,妳這般好動小心摔著孩子。」

  摔顆瓜吧你!哪裡有孩子給你摔啊!若是真有你早把我休了去,還任由我在這摔孩子嗎?每次這樣我只好用萬念俱灰的哀怨眼神看往孟聿,但他就是用好看明媚的一笑帶過。

  就這樣馬不停蹄的日子就過一個月去了,我著實毫無辦法只好在夜深人靜時去孟聿的書房找他。

  燭火暗動,我撩起紗慢往內室一瞧,見他一襲玄衣白紋滾襟邊,整個人半臥在榻子上看著兵書,一頭墨黑還沾著些許水珠披散而下,慵懶又不失序,他那道濃眉勾勒出沉厚,那雙如鷹犀利的眼眸顯得威武,那高挺鼻子下的薄唇微抿著顯得誘人,我心裡想如果他若笑的話就更加完美。

  這時他緩緩地抬頭,見到是我便是一笑,哎,我對他的笑容了真是中毒太深,每每見他一笑心裡就有什麼在躁動,這些日子以來,我總催眠自己說,他是我的夫君,我理所應當會喜歡他就別無其他原因了。

  「愛妃這麼晚了來找本王有什麼事?」他起身走向我,伸手一撈將我帶至他的懷中,然而將我垂下來的髮絲纏繞在指尖把玩。

  他真的是個很會調情的男子,不由分說我確實喜歡他這一個月來噓寒問暖,明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愛我,但我還是找罪受了,夜裡不時會問自己是不是很傻,好比前方就是懸崖我也不勒馬停住執意地往下跳去,人真的是很奇妙的動物……我想只要他不利用我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我大抵會裝做什麼事都沒有,沉溺在他的假情假意中。

  「王爺說臣妾懷有身孕,但這事兒並不真切,十個月一到,您要臣妾去哪裡找個孩子代替?王爺也不讓臣妾做做戲小跌一下,這不是王爺存心讓臣妾難堪嗎?」我抬起手環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中細聞著他沐浴後的氣味,不過於輕淡也不過於濃厚。

  「哦?那麼愛妃有什麼好辦法想同本王商討?」他輕輕地在我耳畔話語,他的親近讓我不由得燥熱了起來,我將頭緩緩抬起,一語不發的望向孟聿,他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捋起我一綹髮勾往耳後,指腹輕劃過的地方皆莫名熱燙,「愛妃,妳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了……」

  孟聿低首吻上我的唇,他細細的親吻,用舌尖輕描著我的唇瓣隨後撬開我的齒和我的糾纏到最後啃咬吸吮著,我忘情得將雙手環在他的頸脖上,生澀地回應著他,我們不知吻得有多麼深情多麼熱烈,最後我倆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對方,孟聿些微喘息著喚著我,我第一次聽他這樣喚我,似水柔情如同他喚他心裡最愛的人那般,「華兒……」

  「夫君,月華把自己交給你了,」我的雙手環著他的頸子,墊起腳尖將臉埋在他的頸間,聲音有些悶悶的一度讓自己有些哽咽,「孟聿,如果有天你真厭惡我了,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想被我最愛的人傷害,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娘親,雖然我愛的人不是很愛我,但他疼惜我了……我這個人真的要求不多,就只希望對方對我好一點,不要置我於死地便好。

  孟聿或許沒想到我會這樣對他說,過了半晌,他的大掌撫上我的髮緩緩地順著,那力道輕柔到我想哭,這般溫柔我等了半年才等到,「華兒,我答應妳。」

  我把自己交給了孟聿,我將自己完完整整給了他,他的動作都是溫柔,深怕自己一用力我就會碎在他懷中,床帳內都是旖旎春色,這夜我們幾乎要把對方揉進自己身軀裡才甘心。

  晚些,我累得枕在他的臂彎、縮在他的懷中,神志有些迷茫,我只感覺到他正撫著我的背,像拍著嬰孩入睡的撫著我,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冷硬的聲音也緩了許多,我很喜歡他喚我的名字,「華兒,妳真傻……」

  或許我真的很傻,傻得無藥可救,但我就這麼愛上我的夫君,孟聿。

  然而三個月之後我真未料到我會懷了孟聿的孩子,我想若是以後孟聿真厭倦我了,我也還有個孩子,不會一無所有。

  自從我和孟聿有了夫妻之實後,他待我極好,對我更加體貼,我知道這是他的假情假意但半假也半真,只要有分真我便無所謂,他是為了他的豐功偉業,我不在乎他是否深愛著我,只要不要利用我傷害他人便好,愛一個人愛得這麼卑微,我白月華的確不怎麼聰明,我白月華只是情愛裡懵懂又無知的初生之犢罷了。

  今日是孟聿出征的日子,余國國君一聲令下他便要去攻打那些林立小國,我出閣相送,當我面對他時我卻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將他的模樣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中,未嫁前我常希望不要有戰爭,我不要我爹親辛苦也怕老百姓們會流離失所、孤苦無依,但那只是個念想,如今我嫁給了孟聿,這個希望卻異常強烈,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在設法怎麼做才能使天下太平不要有紛亂征戰。

  我很怕,怕我的夫君不能平安歸來,雖說孟聿是百戰百勝、英勇無敵而多謀的大將軍,我畏懼的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我相信他一定會令眾人安平,但他肯定不會顧慮到自己,我的爹親也是名大將軍,這種心情我體會了無數次卻依舊擔憂害怕。

  桃夭知道孟聿要去打仗,立馬哭得唏哩嘩啦,整個人飛撲到孟聿的懷中,「爹爹,夭兒不要你出門!不要你出門!唔唔……爹爹!爹爹!」

  「夭兒乖,爹爹不在要好好聽娘的話,知道嗎?」他抱著桃夭望向半晌都不發一語的我,便朝我走了過來將桃夭放下,伸手捋了捋我垂落的鬢髮,「華兒,照顧好桃夭……也好好照顧自己。」

  他一身銀亮戰甲,在烈陽照耀下銀光乍亂四射,一支幾斤重的長劍佩帶腰間顯得威風神氣,瞧他這樣我卻更加害怕,我握緊拳頭不敢吭聲,深怕一不小心就哭了出來,他見我一動也不動也不說任何話,連忙皺起了眉,伸手將我帶進懷中緊緊抱著,「華兒,妳真不和我說一句話?我就要出征了。」

  被他這麼一抱我心裡更加難過,我想說但我沒勇氣說出口,最後我艱澀地開口,「夫君……」

  「華兒,我回來的時候要記得笑著來迎接,好嗎?」依依不捨的不是只有我,孟聿你怎能叫我不擔心你呢?愛愈深恐懼愈深,恐懼失去,正當我想回抱他的時候他卻放開我,毅然決然的轉身背對著我說了這麼一句,「等我回來。」

  眼看他要走遠了,我就急了,我顧不了什麼害怕和擔憂的感覺,現在我只想告訴他!就只想和他多待一點時間。

  「孟聿,我不會牽掛你,我不會每日都盼著你早歸。」我衝到他的面前這麼對他喊著,將我準備好的東西胡亂地塞進他手中,在觸碰他手掌之時我不禁雙手緊握著不願放開,「這是我爹親交給他女婿也是我夫君的厚裘,護在胸口的,雖說不能刀槍不入,但也能保住一命……」

  我以為他又會生氣我說的,結果他笑了,那樣明媚的好看,他將另一隻手搭在我的雙手上,緊緊包裹著,他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滲進我的骨血之中,此時的我們緊緊牽絆不容分離,他寵溺地對我笑著,「傻瓜。」

  我們相守三個月,在他出征前的三個月裡我們多麼恩愛多麼甜蜜,那時我、他和桃夭過著如平常人家般的生活,如此安平美好,但我忘了,人不能太過安逸,太過安逸就會死於非命。

(未完待續)

 

閒話家常:

唔唔,每次都字數超過帖子長度OTZ

嘿嘿|D激情了激情了(被巴

滿滿的是他們的對手戲啊!

下回就是正篇最終回,之後會發上孟聿番外。(番外竟然有短篇長度OTZ)

 

圖:伊吹五月(應該是吧)

 

 

發表於 【短篇】桃夭灼華

【小說】桃夭灼華。(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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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當今,秦夏大陸分五國十洲,其中屬余國與傅國最為大宗,兩國亦敵亦友,時而相互爭戰時而聯合攻陷他國。

如今一場十里紅妝,讓兩國關係似緊張又和緩,據說傅國國君賞識余國聿王的為人,兩人在戰場上一見如故經一番對談得知對方皆愛蒼生,傅國國君恨知己難尋為避免兩國再起戰爭傷害無辜黎民百姓,便下旨令原傅國容佳公主與傅國大將軍白峰之女——白月華郡主和余國聿王聯姻,作為聿王之聿王妃以鞏固兩國之情誼,戰事不再波瀾駭人。

然而白月華郡主也被傅國國君封為憐生公主,便是白月華郡主得知自己將要嫁給余國聿王並無反抗而是淡然接受,傅國國君因白月華郡主憐憫蒼生而賜憐生此封號。

余國人民都說,咱們聿王娶了那個余國公主可真是委屈了些,為了兩國友好要娶自己不愛的女子,聽說那個余國公主長得妖媚狐媚定是禍水,就怕咱們聿王被她給拖累。

這話傳到我的耳裡不由得令我嗤之一笑,怎就沒人可憐余國公主嫁了個不愛的男人呢?還有這禍水一說,可說得真好真妙,想來我白月華自認空有身分卻無皮相無才華的,禍水這詞我可當擔不起,我本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郡主,卻因為兩國聯姻的關係弄得聲名大噪成了一介和親公主。

我的娘親是才德兼備的公主、我的爹親是驍勇善戰的將軍、我的外公是傅國前任君主,我的舅舅便是當今傅國國君,我的身世背景顯赫,因此聯姻的重責大任便由我擔任,我向來是息事寧人的白月華所以我從不抵抗而是逆來順受,卻因此受封了憐生這名諱,想來頗為可笑。

十里桃花林,桃花紛亂飛舞,妖冶艷美的桃花如女子為悅己者所上的胭脂色,微微嫣紅如女子見著心儀男子而顯得更加嬌羞的容顏。

我的貼身侍女梅香準備替我撫了一曲,琵琶錚錚鏘鏘作響,曲子一奏,我的手腕一轉輕輕一揮便跟著旋了一圈,足尖點地微彎身子,開始擰腰扭身舞了起來,知道他就在身後,我便迅速地從侍衛腰間抽出一柄銳利長劍來舞,序曲一引奏出起先的列營狀態,戰鼓號角齊,眾人兵馬聚集氣勢高昂,排陣走隊一一現出,我劍一揮出曲子立馬換了調,如箭上弓、令下驟發,劍一來一往劃過落下的桃花瓣,接著我翻轉身子一圈又一圈聽著曲子如金聲壯闊、兵馬撼動,如黃土風沙染了劍上鮮紅。

接著我低彎身子如匍匐野獸緩慢移動到獵物身邊,突地,曲子到了由寧靜和氣轉為浩氣蕩然,先前埋伏到了突擊之際,我便執劍筆直飛身一出!在空中如騰蛇姿態扭轉身軀,揮出好幾式的劍招,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拿捏分寸,曲子聲頓時躂躂如眾馬奔馳;鏗鏘如兵器相擊,嘩嘩如人聲吶喊,我秉氣十足,足一劃、手一舉、身子一動,便將長劍使得如籐鞭揮舞在空中與桃花瓣糾結相纏,最後一聲金聲沉寂、戰聲停息,我回了個身,兩腳微劈而蹲身,一手平舉著劍一手向身後一指,目光定定直視著在不遠處觀望的人。

這裡是余國最艷美妖嬈之地,十里桃花林的桃花就在春季裡怒放一生最美好的模樣,如女子希望在自己最美好的模樣令心儀的對象來觀賞自己,而我在這桃花樹下舞了一劍給我未來的夫君——余國聿王,孟聿。

「公主可真是好身手,將楚漢垓下之戰的局面詮釋的如此完美。」孟聿朝我走來,他那近乎九呎身材足以迫人,那雙如鷹眼銳利的狹長眸子直勾勾地注視著我,面容深邃俊美好看,他微微勾起嘴角,不禁讓我愣了愣。

日微光、霧氤氳,我忘不了這一刻初春桃花紛飛和他的一笑,柔情似水,如桃花心蕊般柔軟至我的心尖,他這一笑連花都嬌羞一避不敢迎來人,著實令人驚艷,有那麼點的邪佞卻明媚的美好。

他是余國聿王也是余國大將軍,姓孟名聿,字拓,孟聿,是我白月華的未來夫君,今日是成親前三日,他特地帶我來遊余國的人間仙境,這一隅十里桃花林,春風一襲桃花開得曼妙極好。

「聿王言過了,月華只是耍些花拳繡腿罷了,上不了檯面的,若要說好那便是梅香將曲子彈得淋漓盡致才讓月華能舞出無誤的招式。」我微了微身施個小禮,畢竟孟聿還不是我的夫君,我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哦?公主真是謙虛了。」他似笑非笑的望著我,眼神輕掃過我便把目光移到我身後去,我想他一定認為我故作假態,做人的道理我曉得,我不謙虛難道要自說自誇?

我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便見他望得是我身後的梅香,梅香知曉孟聿正在注視她便羞赧地垂下螓首,兩雙素手猶抱琵琶半遮了大半容顏,嬌艷滴滴、楚楚動人,我瞄了瞄身旁的孟聿,見他眼底有光波暗湧,我想,這大抵是兩位男女的情愫暗動了吧!

「聿王,若要納妾便直說無諱,月華知曉聿王並不樂意這門婚事。」面對這場景,我想,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能在自己未來夫君面前佯裝不在意的吧,連我也不例外,就算我不喜歡孟聿但是這個男人即將成為我的夫君,我還是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他聞言,便將頭低下來望著我,眼眸中微有光火,嘴角勾起一笑卻帶著一絲不屑,「本王未來的王妃可真大度風範。」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本該是歡鑼喜鼓的大喜之日,我卻毫無半點欣喜,我的娘親與爹親在我前來和親之前便雙雙過世,我的娘親因憂成疾逃不過病痛折磨,我的爹親在沙場上中了埋伏受了致命一傷,我卻要披上大喜之紅來嫁人卻不能為他們著素縞陪他們一程,只因習俗規定要在百日之內完婚不得延後,父母之事也抵不過天下之事,所以他們走的時候我一滴淚也沒流,染了胭脂妝了容便由浩浩蕩蕩地隊伍偕著我出嫁了,或許我天性涼薄又或許沒有親人能再給我溫暖安慰便索性不流涕了。

然而拜天地拜高堂皆一切順利,唯一不順利但也在意料之中的就是我在喜房內等到了三更半夜卻等不到人來洞房,我眼前是一片刺眼的艷紅,我坐在床頭等不到我的夫君,我便喚了門外的梅香要她進來,結果我也等不到梅香前來,我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怪卻也無力追究,對於餓了一整天身為新娘子的我現在只想摘下頭上的紅帕子去大快朵頤一番,正當我想伸手揭開頭上的紅帕子舉起的手卻頓了頓。

「華兒,紅帕子是給自己夫君掀得啊!若是自己掀恐怕會命不好,會不討夫君喜歡,妳可記得啊!」娘親在我出嫁前特別叮嚀,是娘親在重病迴光返照之際這樣囑咐我,見我十里紅妝被迎親隊伍接走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結束她苦悶的一生。

我的娘親原是傅國容佳公主,是先王便是我外公最疼愛的女兒,她知書達禮、學富五車、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心性善良愛戴天下人民,她原可有一生的良人卻情鍾於傅國大將軍——白峰,便也是我爹親。

我的爹親原有一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亦有意上門提親,卻因我外公疼愛我娘親便下令我爹親娶我娘親,我爹親的心上人一聽此事承受不住打擊便投河自盡,我的娘親卻不知有此事,模模糊糊嫁給了憎恨她的夫君,洞房花燭夜她獨守空閨,那時她自己摘了紅帕子,所以她一直叮嚀我千萬別和她一樣揭自己的紅帕子,說這樣會得不到夫君疼愛。

開朗的娘親日漸變得鬱鬱寡歡,我外公他見不得我娘親這樣憂愁便傳我爹親入宮,要他好好待我娘親,其實我外公那時只求我爹親能待我娘親好些便無其他,但爹親多想了,他以為是娘親告了狀,那夜爹親和娘親圓了房,娘親便有了我,那是娘親心痛欲絕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恨。

爾後,娘親只把精力專注於我身上,她將我教導的好,她沒教我憤世嫉俗也沒教我去恨自己的爹親,雖然娘親不得爹親疼愛,但爹親卻很疼愛我,我雖怨自己的爹親卻也恨不起他來,我的娘親將我照顧到及笄之年便前往佛寺清心養身,娘親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我卻瞧見爹親望著娘親曾用過的物品發愣,那時我才知道爹親不是不在意娘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他心裡當年的那個結他無法解開,所以他抗拒娘親。

之後我把這件事和我娘親說了,娘親說,這是我自己強求來的,不甜不好都得將它往肚子裡吞,如今我什麼也不求,只求華兒以後能遇到一個疼愛妳的人。

我想,娘親看似了卻紅塵但其實是心如灰槁,娘親這一生不強爭過什麼,有的也只爭過一次婚姻卻也害死了一個人、傷了一雙人,娘親再也不爭,她再也捨不得看我爹親難過、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苦楚。

這是娘親的愛,愛到最後心結成疾,病倒榻子,她總對我說,「華兒,不要強摘不屬於自己的果子,那會很苦很苦。」

於是我的手再度垂了下來,一整天餓得我無力起身便倚靠床桅漸入夢鄉,夢到了我逝去的爹親和娘親,他們說,華兒乖,華兒不怕孤單,不怕哦!

 

翌日,雞一鳴啼,我便從夢中驚醒過來,眼前還是一片艷紅……

我想這時總不可能不去揭自己的紅帕子了吧?不得夫君疼愛又如何?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得到他的愛,昨日桃花林一曲劍舞沒獲得他的青睞,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皆大歡喜倆不相欠,所以他要愛誰或納妾皆與我無關,我可不想去求一個不愛我的人愛我,這種愛我愛不起,我的娘親苦過一次,她不想我苦,我也不想讓自己苦。

只不過我以為我和孟聿就這樣相安無事……卻忘了他是個禁不起激怒的人。

昨個兒夜,聿王沒有前來和自己的王妃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原是和自己王妃身邊的婢女共度良宵,整個王府弄得雞飛狗跳,眾所皆知。

說傅國郡主的婢女可是騷得不害臊,連自家主子的夫君都敢勾引,而這勾引都到床上去了!

說眾人皆知傅國女子個個婀娜多姿、千姿百態,從婢女到公主皆是如此,所以傅國郡主為了給他們王爺下的馬威,便設計讓王爺和自己的婢女有染,在外頭樹立風流的名聲,希望王爺要讓人信服也得先做好自身才能讓人服信於他。

說定是傅國公主長得就一般般姿態也沒有女子該有的嬌媚還兇悍得很,聿王才會捨她而去。

卻沒有人說傅國公主在洞房花燭夜獨守空閨,沒得揭紅頭帕子、沒吃東西便餓得昏睡可憐。

我知道人都是護主護短的,所以大可不去在意,但若是有人刻意針對我呢?

我一腳踏入桃花別院,我想這個孟聿可真是愛桃不勝自……

「誰給妳膽子來爬本王的床?妳家公主難道沒有教導過妳什麼是廉恥?」我曾聽說得罪聿王的人他從不輕易待見,這一聲冰冷的問話不是在問梅香而是在問我。

我得罪他,他卻不衝著我來卻衝著我的人來,而他聰明睿智卻也殘酷無情,明知道梅香於我而言和他人不同,他便衝著梅香來,設了一局,我笑,他果真高估我了。

「王爺……這事兒不關公主!是奴婢的錯,不對……奴婢沒有!奴婢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奴婢真的沒有!」梅香護我,護得無頭無緒再度惹來了那些站於他兩旁的侍衛家僕在竊笑。

「王妃到!」小僕一喊,眾人噤聲不敢再吭一語,他們立馬向兩側一站,讓出了直達孟聿面前的寬敞大路。

他指桑罵槐,我是息事寧人的白月華,不願和他起紛爭,以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近孟聿之前、立在梅香身邊,梅香見我來激動的搖著頭如一把玲瓏波浪鼓晃著。

「王爺,臣妾來請安。」我福了福身揖了小禮,而孟聿便抬起那雙銳利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請安?王妃妳還是這身喜服,連衣都沒和便來?」

「喜服意味帶著喜氣,如今這桃花別院晦氣沖天,臣妾沒和衣便來給王爺請安也是去去王爺的晦氣罷了。」我理所應當的說了番詞,或許沒人料到我會在孟聿面前這麼說,全都愕然如注視什麼妖魔鬼怪般的緊盯著我,那眼神是說:這真是個人?竟有這般不怕死的在聿王面前大言不慚!

「公主!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公主!奴婢向天借膽也不敢啊!奴婢真的沒有……」梅香見我一來便哭得唏哩嘩啦,有些悽慘,我微彎下身將她拉起,拍了拍她一身跪地的灰,便福了禮,「若王爺不喜臣妾著喜服,臣妾這就領梅香回去替臣妾和衣換裳,臣妾先告退了。」

接著我拉了梅香大步大步的向前走,路上沒人攔阻也沒人敢攔阻,因為他們全在孟聿那殺人的凜冽鷹眸中給震懾得不敢亂動寸步,於是我很輕易地帶著梅香離去了。

 

一回到月華閣我便鬆開梅香的胳臂,她哭得梨花帶淚很是委屈,我想她應該在心裡竊笑得意,昨個夜她和孟聿溫存繾綣而我獨守空閨,我嘆了口氣覺得有些頭疼,「葉桃,梅香呢?妳把她怎麼了?」

「妳何時知道的?」葉桃微瞇著眼帶著危險的目光看著我。

「妳彈琵琶的時候,梅香是左撇子而妳卻沒有注意到這點,葉桃妳跟著我來余國做什麼?」這時葉桃才伸手將面皮撕下,她完好美麗的面容展露無遺,葉桃有一雙狹長狐媚的桃花眼,她的身段玲瓏有致,葉桃是我舅舅身邊的暗衛,我可不相信她是來保護我的安全。

「梅香在傅國,別擔心,聿王曾對我有恩,我來報恩,僅此而已。」報恩?我看這個報恩大抵是以身相許,不過也罷,那本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我著實管不了那麼多。

此後,這件事孟聿沒台階下便把事情壓了下來,他不待見我,反而和葉桃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卿卿我我的,我的夫君天天惹得我眼疼難過。

雖說我是聿王妃,但下人們眼尖視得誰得寵、誰不得寵,自然而然我的月華閣就顯得冷清孤僻宛若一枝歃雪而出的梅花苞,異常靜謐孤挺,這些日子我過得也自在,偶爾上上廳堂同孟聿坐殿,表現出我們相敬如賓的典型夫妻模樣。

直到那日,我從大廳回月華閣時走了桃林別院的小捷徑,欲穿一方池畔卻瞧見一身嫣紅衣裳的小ㄚ頭,正追著撲撲而飛的蝶,差點一腳踩空摔進池子裡,眼見這時候我眼明手快使了輕功將她救下,準備回身我便聽到來人腳步,便一個趔趄想讓自己抱著小ㄚ頭一同跌進湖裡。

咻——一抹黑影便飛身而來將我摟在懷中,最後安然落地,我定睛一看竟發現來人是他!我馬上從他懷裡跳離,放下懷裡的小ㄚ頭福了個身,「臣妾多謝王爺相救。」

小ㄚ頭一瞧見來人是孟聿便驚得躲到我身後,小手緊抓著我的衣裙,探出一顆小頭又一隻小眼望向孟聿,孟聿見她如此,臉色更加陰沉輕喚一聲,「夭兒,過來。」

「爹爹……」小ㄚ頭喚得小聲,但我聽得清楚,我不免有些詫異!孟聿哪來的孩子?該不會是年少輕狂在外頭一夜風流的……嗯,產物。

小ㄚ頭將我的衣裙揪得緊,一臉畏懼模樣更將自己藏於我身後,孟聿的臉更加陰暗,他想要抓住小ㄚ頭,但中間卻隔了個我,於是很不客氣的道,「讓開!」

雖說我想知道實情但現下我不想淌這渾水,這有些危險還有風險,於是我很聽話得讓開,小ㄚ頭被她爹逮個正著,我要姍姍然準備離去,誰知一聲叫喊讓我墜入了另一個危難之中,「娘!」

這聲娘叫得令人撕心裂腑、寸斷肝腸,我驚得停住腳步,一臉愕然的轉身看向小ㄚ頭,只見孟聿一臉怒氣的對我吼著,「誰准妳穿一身桃花紅!」

我心一懍,了然為什麼剛剛他會救我了;也明白為什麼那ㄚ頭喊我聲娘,這惹了誰?可能是這小ㄚ頭的娘親喜穿桃紅色衣裳,我和她身形模樣又有幾分神似,所以這對父女將我認錯了,這讓我不免頭疼,「王爺不喜臣妾著桃花色,臣妾這就回去換件衣裳,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當我起步要走之際,後頭那又傳來聲聲的呼喊聲,「娘!娘——別走!夭兒聽話!夭兒聽話!娘別走!別丟下夭兒!」

我又犯頭疼……我才什麼年紀?便被個五歲大的孩子叫娘,敢情我才十八姑娘,這不是代表我荳蔻就生了個娃不成?

眼見要走不是要留也不是,我就待孟聿有什麼話說吧!只見他擰著眉頭,神色儼然冷傲,我嘆了口氣準備轉身卻聽到孟聿說,「本王近日要前去關口和眾將軍商討戰事,這些天就妳……帶著夭兒,閃失不得,若有萬一,妳死不足惜!」

求人?不對……是命令,若要孟聿求人那可能是自天劈下一道雷恰好擊中他身上才會如此吧!想想我這聿王妃做得真是沒什麼用,空有名聲沒有實權,自己夫君喚自己如下人使用,有些悲哀啊!

 

「夭兒,慢點走啊!」小ㄚ頭喚桃夭,說是她爹爹也就是孟聿取得這名字,但我見這名字有些戾氣,對女孩子有些不妥,但我想孟聿喚小ㄚ頭作桃夭,大抵是那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吧!

「娘!娘!這裡好好、好好!」她是想說這裡美得極好吧!十里桃花林,是余國最艷美絕色的地方,現下逢上春季,朵朵桃花開得又美又好,桃花撲簌簌落下,滿地桃花鋪滿塵土,軟的像毯子般,一地桃花香,令人聞得心曠神怡。

我猶記得在桃花林看見孟聿那似水柔情的一笑真是傾城又傾國,雖說那是用在女子身上的形容,但對我來說他傾了我的心城、傾了我的心國,那一笑如桃花心蕊柔軟至我的心尖,回想起來都是無窮美好。

「夭兒,是誰讓妳這麼喊我的?」我心中總是有這麼一個念頭,就算孩子再不怕生也不會隨便喊一個第一次見到的人作娘的吧?我只聽說初生家禽走獸會在出生睜眼後第一眼見到的動物當作自己的娘親,但沒想到有一定歲數的孩子也會這般認娘?

「沒……沒人讓喊,娘和我娘親長得像……所以……所以……」人說孩子不會說謊,但這孩子說謊,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的,或許她真不能說,我能怪她嗎?她大抵是被人利用了,我朝她一笑,將她攬在懷裡抱著,手指點在小ㄚ頭的小鼻子上。

「人不能說謊,鼻子會變長、爛掉,將來長大要做個誠實的人,這樣的人才能長得漂漂亮亮,懂嗎?還有別喊我娘,喚我二娘好了,真不知的人還以為我荳蔻就生了個娃。」

「夭兒不說謊要漂亮,夭兒不喊二娘要喊娘!」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句話了,這孩子怎麼這麼執拗呢?喊我娘做什麼?這孩子也知自己有個娘,還執意要喊我娘?這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嗎?

「夭兒,妳當真想做我的孩子?」我不免頭疼了起來,跟小ㄚ頭相處總是有點費神的,莫怪她是孟聿的孩子,令人頭疼程度有得比、有得比!

「想!夭兒要做娘的孩子!」桃夭開心的點了點頭,見她笑得這麼牲畜無害,我就不忍心了,想想我這性格大抵是被良善的娘親影響的吧!

颯颯颯——突地一陣騷動紛亂,狂風一陣,葉落土揚!眼前竟出現十幾個拿著刀劍的黑衣人將我和桃夭團團困住,我還在辨認這些黑衣人是誰派來的……還沒想出個頭緒就有個先鋒衝了上來,刀劍精準無誤飛快刺來,我便抱緊桃夭在地閃滾一圈讓他撲了個空,他有些意外我能躲過他的攻擊。

我一使輕功,施力讓自己飛身而起躍過他們頭頂,原以為我是要給他們反擊卻沒料到我竟然使出三十六計最後一計——走為上策!

「娘……那、那些人是誰?」桃夭有點畏懼地往我的懷裡鑽了又鑽,眼見她這樣我就想起孟聿那張令人發寒的臉,還有那句:如有萬一,妳死不足惜!

這下好了,我瞞著王府上下帶桃夭出來玩,現下遇到刺客,如今我又無法理好情緒和事情真相……這該如何是好?

「嗯……這我也不知道。」反正先逃再說吧!雖說要我對上這十幾個刺客無虞,但懷裡還有個孩子……總不能讓她見著不好的場面,對她身心會有些影響的。

接著我被他們追到了崖邊,我立馬停下向下一望又回身一望,眼見他們想靠近又不敢太過接近,好似想傷我們又不是真要我們的命,不等他們有下一步動作,我對著桃夭說,「待會什麼也別怕,我定會讓妳活著的。」

桃夭連哼也沒哼就信任地緊抓著我,然而我便迅速帶著逃夭一躍而下!

「糟了!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未完)

桃夭灼華    

圖取自:百度網